第二日醒来,身侧的位置已经冰冷。
明溪懒懒坐起,百合听到动静,带领一队宫人鱼贯而入。
明溪立在穿衣镜前,疑惑地看了眼托盘上的黑底龙袍:“这不是陛下的衣裳?”
等所谓的黑底龙袍上身,立在穿衣镜前的明溪才真正看清衣裳的模样。
上袄用得是上好的绸缎。龙纹也不是由绣娘所绣,而是织就而成。如墨的衣裳与黄金龙纹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下裙则绣有只有帝王才能穿戴的十二章纹。
百合没有像往常一样为明溪盘发,反将她的发像男子一样束在头顶。
一顶悬了九帘的冕旒用梅花金簪固定,珠帘静静地搭在明溪眼前。
哪怕苏柳柳面容妖媚,在这身冠服的衬托下都显得威严肃穆的起来。饶是历经两个世界的明溪都不由得一愣。
百合恭敬垂首:“陛下说这是送与娘娘的新岁贺礼。待会儿内外命妇还要来朝见,娘娘先用些早膳。”
穿着这身衣裳,明溪不自觉端庄起来,她搀着百合的手走出寝殿。
霍阳听见珠帘响动,不禁抬头看去,端庄与妖冶同时浮现于少女惊艳的脸庞。
她就像不可亵渎的天上云月,霍阳飞速收回视线,结巴道:“微臣告退。”
霍阳掂着空食盒匆匆离去,临出殿门前差点被门槛绊倒。明溪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听见少女的笑声,霍阳越发失态,跌跌撞撞跑出关雎宫。
明溪慢条斯理用膳,不理会关雎宫外渐渐升起的嘈杂。
她是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又手握凤印,宫妃来向她磕头请安无可厚非。外命妇到来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想来这是永嘉帝的安排。想到永嘉帝,明溪忽觉味同嚼蜡。
她吩咐百合撤下吃食,端庄坐上正殿首位。
说实话,她有那么一刻差点动摇。
自她入宫以来,永嘉帝待她一直很好。
好到能跪在她面前为她穿袜,好到能不顾规矩为她准备龙纹衣裳。但是,她清楚的明白,永嘉帝对她的好和太子对她的好不同。
倘若她真不知死活,陷入永嘉帝对她的好,她就会沦落为三千弱水中的一瓢,不再有吸引力。
而且,她认为青楼妈妈教苏柳柳的那句话不错——图什么都不能图一个男人对你好。
收敛思绪,明溪静看后妃按照品级排列,垂眸走进殿中。
怜奴儿之前还有几个妃位嫔妃,年岁约莫二十五六,应该是服侍永嘉帝的老人。她在第二排。
不比其他人体会过永嘉帝的狠,怜奴儿放肆地打量坐在上首的女子。目光触及龙纹和只有诸侯王可戴的九冕旒,怜奴儿忍不住惊呼。
于是众人疑惑抬头,待看清明溪的打扮时,皆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宠爱贵妃,竟然到了这一地步!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恭祝贵妃娘娘新岁常安,喜乐无忧。”
明溪俯视跪伏在地的嫔妃。看听声音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儿家,永嘉帝真是罪孽不小。
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大家一同服侍陛下,姐妹一场,无需见外。”
明溪递了个眼色给百合,百合当即轻拍巴掌,捧着赏赐的宫人鱼贯而入。听她这么说,宫妃们挺直上身,接过宫人递来的赏赐。
先礼后兵,明溪语气冷了几分:“本宫自知年纪小,资历不足。所以本宫只有一句话吩咐,尔等切记不可生事。”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娘娘教诲。”
明溪不欲与她们多话,挥手让她们退下。
走出关雎宫,怜奴儿将赏赐递给陈氏,叹道:“还好你被废为庶人,没瞧见贵妃娘娘方才的打扮。”
最初被废为庶人,又被永嘉帝赐给怜奴儿,陈氏实实在在受了一段时间的磋磨。
幸亏怜奴儿只有哄男人的本事。
她先是卑躬屈膝,后用父亲做威胁。怜奴儿没得帝王临幸,名不正言不顺,出身又不好,渐渐依赖起陈氏。
陈氏顺着怜奴儿的话说下去:“贵妃娘娘再如何盛装,也不过是个贵妃,没资格穿凤袍。”
“凤袍?凤袍算什么?”怜奴儿斜了她一眼,颇为不甘。
想她也是楼里的花魁,秦淮河畔叫得出名字的怜奴儿,没想到入宫以后一次都没有被帝王临幸。
“本宫瞧得千真万确,贵妃娘娘上衣纹样是龙纹,下裙是十二章纹。”
“龙纹?”陈氏惊讶得捂嘴,“陛下竟然给她穿龙纹?”
怜奴儿唉声叹气:“岂止是龙纹,还有诸侯王的九冕旒也给她戴了,”她顿了顿,“你初时刁难我,我也刁难你,我们算是两清。”
她劝道:“听我一句劝,陛下是真的对她上了心。你现在是庶人,什么都做不了。”
怜奴儿不明白陈氏对贵妃的恨意,也觉得她飞蛾扑火一样往上撞是很蠢的一件事。
但她现在服侍她,她做的事会算在她头上。怜奴儿不得不安抚陈氏。
良久,陈氏低声答应:“我知道了。”
有她保证,怜奴儿放心一些。
当夜,陈氏把明溪身穿龙纹衣裳的事通过心腹传给陈侍郎。
被打了十脊杖、闭门休养百日的陈侍郎从妾室的榻上爬起来,拄着拐杖踏入陈夫人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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