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出入青楼歌坊, 还沾染上赌钱的恶习。
除了高三娘攥在手里的良田院子没有输掉,竟是连女使都输给了赌徒。
如今天降五百两, 事成之后更有千两白银,手头正当紧的高大郎怎能不动心。
四月殿试结束, 今朝春闱落幕。
为庆贺及第登科者,今上通常会在京郊的旷野召开马球会, 显示尚文之余, 对武者的重视。
届时新科进士, 京城达官显贵以及各府夫人娘子都会参加。她若是高大郎身后之人,定然会选在盛宴之时行事。
明知女孩家最在意名节, 同样生而为女,她们却总是要以此来陷害自己。
明溪下巴微微抬起, 好让喜珠为她系上披风,冷声道:“去摄政王府。”
王府管事听闻明溪到来,连忙毕恭毕敬地将人请入王府后院。
摄政王府分前后两院,前院是依着摄政王的规制所建成的皇家院落。寻常宾客至, 通常只在前院接待。
后院临山, 摄政王以京郊良田从百姓手中换山, 依照一年四时,分别种上四时之景。
眼下三月尾,青竹挺拔修长,苍翠如玉。
踏在青竹之间,宁静致远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溪觉得积郁胸口的怒气好似淡去不少。
“殿下此刻还未下朝,”王府管事将明溪引到青竹所制的秋千前,“县主在此稍候片刻。若有缺的,只管晃动桌上铃铛。”
明溪瞥了眼秋千旁的小桌子,桌上放置着今春新茶和一碟糕点,糕点旁则是一个小巧雅致的铜铃。
明溪颔首微笑:“多谢。”
“县主客气。”王府管事垂首离去。
明溪慢条斯理坐上秋千,拿起碟中的一块糕点品尝,一口咬下去,淡淡竹香萦绕口齿。
明溪拿了两块分给喜珠和福珠:“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两个女使跟着小主子久了,知道只要不踩小主子的底线,小主子待人一向宽厚。
喜珠接过糕点咬了一口,惊呼道:“这莫不是用竹叶做的?”
福珠挑眉看她一眼,笑道:“傻瓜,是添了竹叶上的露珠,哪有用竹叶做糕点的。”
“这倒也是,”喜珠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环视四周景象,耳边只余风声和清脆鸟鸣,“听说闹中取静最是难得,不愧是摄政王殿下,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辟出这么个好去处。”
明溪端起热茶轻啜一口,不由得轻笑一声。
年纪轻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生杀予夺大权,闹中取静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稀客。”不咸不淡的调侃从身后传来。
明溪微微转头,摄政王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
约是才下朝就赶来的缘故,摄政王不似寻常穿着素色广袖大衫。
他身穿一件绛紫四趾蟒袍,金线所织巨蟒威严肃穆,被墨色革带压在身下,腰间悬挂象征身份的玉佩和金鱼袋。
他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一根玉簪横贯玉冠用以固定。
他负手而立,剑眉星目,不同于以往的潇洒风流,反倒显出几许不容侵犯的威风凛凛。
明溪状似漫不经心扫了眼来人,合眼敛去心底波澜,单刀直入:“将你的暗卫借我几人。”
摄政王手指轻挥,喜珠和福珠顺势退下。
他绕到秋千另一侧,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绳索。随后慢慢坐下,淡淡开口:“四人够不够?”
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明溪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够了,”顿了顿,“不好奇我要人做什么吗?”
摄政王斜着身子睨了她一眼:“还能为何,不过就那点事。”
男女之间,确实就这么点事。
福嘉给高大郎五百两银票,自然不是为了听他在马球会上,讲述他和小姑娘兄妹情深。
他不明白的是,福嘉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为何还想置小姑娘于永世不可翻身的境地。
“南安王府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摄政王戏谑一笑,“本王只是好奇你为何不动用王府暗卫,倒来向本王借?”
明溪双腿凌空轻晃:“我不想让阿娘知晓。”
“怕南安郡主知道你并非表面上那般无害?”摄政王一手支着头,静静地望向坐在另一侧的小姑娘。
明溪缓缓摇头:“阿娘心性纯净,还是不要沾染这些丑陋。”
—
三日后,将五百两银票输光的高大郎垂头丧气地走出赌场。才转身走进小巷,便被人猛敲一棍,塞进麻袋里。
一桶凉水猛地浇在麻袋上,哪怕是深春也遭不住的凉气,刺激麻袋中的人一哆嗦,粗鄙咒骂声瞬间从麻袋中传出。
“操!”高大郎大叫,“哪个狗日的畜生……”
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好一通拳打脚踢,踢得他直喊好汉爷爷。
“爷爷饶命!”
明溪静静坐在简陋的民居中,俯视地上不停蜷缩蠕动的麻袋。
这就是福嘉和宁瑾欢手中的王牌,他的攀咬成为宁瑾玉被彻底抛弃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溪挥了挥手,暗卫停下手中动作,将麻袋解开。
浑身湿漉漉的高大郎连忙从钻出麻袋,蓦地抬头一看。
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坐在自己面前,她身后站着两个英气女子。
“娘子饶命,”高大郎一时没认出明溪,连忙叩首,“俺就是一个粗人,从没见过娘子,还请娘子饶俺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