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听缪氏说出五两银子立刻翻了个白眼。
“我主持个上梁都拿二两银子,还不算上梁之后给我的封红,小神仙的师父,你就说个五两出来?这也太寒碜人了!”
听他这么一说,别人才回忆起来,因为农家对上梁极其重视,有可能上一次梁能让好几代人住下去,又加之有条件盖砖瓦房的人家手中都会有些余钱,所以请择吉师傅的价基本都在二两到三两银子的样子。
这也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
很明显虞夏的本事比马三大不少,更别说虞夏的师父了,说五两银子,确实少了些。
缪氏被马三这一通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道
“我猜的不已经比你的多了么,再高难道还高到五十两去?”
这年头谁会花五十两请人就在自己家看一眼啊?这不傻吗?
马三忍不住摇了摇头,到底是无知村妇,五十两银子,在稍微有些名气的风水先生眼里,都不叫钱。
虞夏也笑了,依然是认认真真的好脾气的模样。
“我师父给人相宅,出手五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你这不是坑钱么!”
缪氏尖声叫嚷道,她这话,倒是把在场村民的心声说出来了。
五百两?他们乡民一辈子都挣不到五百两,结果在夏丫头这儿,就是请人帮忙看一下风水的价格?
“出手五百两!事成还要再加五百两!那些人疯了才会掏这个钱!”缪氏满脸不可置信。
虞夏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疯了,是不敢不掏。”
不敢不掏?
众人一愣,难道不掏钱赖个账你还能去告官把人抓牢里去?
“大部分人对风水先生都是很敬重的,不敢轻易得罪。”
虞夏看着众人道,脸上一派天真,“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本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风水先生会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但凡谁得罪了风水先生,他只需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别人宅子周围动点手脚,便能让人全家都遭祸,还找不到任何原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风水先生呢?宅子的改了风水以后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慢慢开始奏效,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些事之后早就跑了,就是后来察觉到了根由,也抓不到他人了。”
虞夏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就像先前淮陵县翠玉楼对面的古奥,用尖角煞加夺命阵法暗害他人,根本无法叫人察觉,要不是他们几人恰巧过去查案,不知又得添多少条人命。
玄师不论是通过风水还是命理,又或者直接拿人的毛发等物施展厌胜之术,都可以做到不知不觉取人性命的事。
但是这种做法有违天道,想要求得大道的玄师,基本不会这么做。
真有这么做了的,道远堂也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这些话虞夏是不会说出来的,她脸上依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稚嫩可爱,看不出丝毫恶意。
“不过大家放心,都乡里乡亲的,平日里各位叔伯婶娘对我们家也都很照顾,我一直感念在心,自然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事,这个我可以在此发誓。”
说着虞夏便伸出两指并拢,似模似样地对着院中的土地神像立下了这个誓言。
村民们都信鬼神,先前虞夏开光时的种种异象还都记忆犹新,这时候见虞夏一脸郑重地对神像发誓,心中信了大半。
众人方才被虞夏那番话吓得忐忑不安的心这会儿终于落了下来,忍不住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结果刚松口气,虞夏下一句话又飘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不过,我师父这人挺记仇,还是个护犊子。”
虞夏满脸愁容“我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脑子不清楚,偏偏脾气又不太好,总做一些极端的事,上次还把人一条胳膊给卸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为了不叫我师父生气,我给人相宅也不是分文不收的。”
“夏丫头,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哪有找风水先生看风水不给钱的道理?甭管你师父生气不生气,这该给的钱那是一定要给的!”
说话的是先前第一个开口让虞夏帮忙相宅的矮壮汉子,他话说完,立刻得到了许多村民的应和。
虞夏见到大家如此,脸上扬起明亮的笑容。
“大家祖祖辈辈都是果树村的村民,我自然不能像在外面一样收取高额的法酬。这样吧,我象征性收一篮子鸡蛋便是了。”
虞夏说着,又看了缪氏一眼。
“我知道许多人家贫苦,是连一篮子鸡蛋都拿不出的。不过大家不用担心,这不还有我热心肠的大伯母么,想来她挺愿意为大家分担的。”
虞贤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立刻接口道
“是啊是啊,大伯母,您对我们的教导我们觉得都特别对,但是具体该怎么做,还需要您亲身示范一下呢。您既然对大家都这么热心了,干脆全村的法酬都您来好了,不然厚此薄彼,终归不好。”
缪氏虞夏的话就眉头一跳,紧接着虞贤又来凑热闹,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缪氏顿时气得咬牙,余光瞥见周围其他村民,果见有几个人真一脸期待地等着自己表态。
一篮子鸡蛋,其实并不多,大约四五十个的样子,拿去县城卖能卖一百文钱左右。
一百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是平白无故为别人家掏这一百文,有可能还不止一家,缪氏能愿意才怪了。
“你这妇人怎么哑巴了,刚刚不还教导孩子教得挺好吗?您看,小神仙愣是把法酬订这么低了,我一个择吉先生,主持一次上梁都能抵得上小神仙给二十户人家看风水的了,小神仙果真是心善啊!”
“是啊大全嫂子,我看你穿金戴银的,也不稀罕这一百文吧,我一个死了丈夫的,也没个儿子,无依无靠,想给宅子换换风水,但是家里穷得连老鼠都不光顾了,你看……”
徐寡妇脸上堆着笑,一脸热情地看着缪氏,心里却暗自不屑。
这婆娘可真蠢,自个儿侄女出息了,哪怕分家分出去了,到底血浓于水,好好讨好他们一家子还不会吗?到时候能沾的光可不止这些!
没听他们先前说的吗?这夏丫头可是在县令跟前有脸面的人!
徐寡妇扫了缪氏边上的虞大全一眼,又睨了一眼缪氏,不屑地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这纯婆娘怎么走的狗屎运,倒是嫁了个好相公。
缪氏被一群人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直想打自己嘴巴子。
这死丫头自己要出风头就算了,竟还敢把主意打她头上。不愧是杨翠莲生出来的种,蔫儿坏!
想到这儿缪氏又埋怨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都是他撺掇,要不她何必强出头,现在搞得自己骑虎难下了!
虞大全察觉到了缪氏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虞大全自诩读书人,成日身穿直裰,面白美髯,这一微笑,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缪氏知道自己丈夫脑瓜子灵光,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心里有成算,立即便心一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