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把话说这么明白了,在场大都是走南闯北的玄师,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种冷意,除了阴魂,还能是什么?
只是,即便是阴魂,怎么又跟顾大宝扯上关系了?
众人按捺住心头的疑惑,谁也不出声打扰,耐心听着虞夏接下来的话。
“之前徐灏的死,我们查到了曼陀蛊,但是凶手到底怎么通过曼陀蛊把徐灏拖入幻境的,却始终不知何解。”
莫道长点了点头,此事先前陈傕也跟自己提起过,这案子最让人想不通的便是,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甚至是不出登云楼的前提下,怎么在徐灏附近吹响引动蛊毒的乐曲,编织成幻境。
这分明是个无解的问题。
虞夏看了眼顾大宝,此时他的满脸惊慌之色,看上去有些无助。
虞夏的心没由来地抽疼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心肠,扭过头不看他,声音依然平静之极。
“我在幻境中,让阿囡上了我的身,那时候我才明白,杀死徐灏的幻境,是怎么催动的。”
“一体双魂,魂与魂之间的对话都是在体内进行,自然不会惊扰到旁人。在徐灏沉睡中毫无防备的时候,早就将引动乐曲记得牢牢的阴魂,冲破了徐灏身上护身法器的障碍,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那乐曲,是阴魂在徐灏脑中奏响的,其效果,比在附近吹奏更甚。徐灏毫无招架之力,便被拖入到了幻境中。”
“而作为代价,那阴魂在完成任务之后,也消散了,失去了转世为人的可能,这便是那屋子里凉气的来历。”
“你的猜测听起来不无道理,可是既然作祟的是阴魂,与顾大宝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聆帆满脸不解之色,虞夏针对蛊毒幻境的解释确实说得通,可是即便是阴魂作祟,怎么真凶就是顾大宝了呢?说是阴魂复仇,都比说顾大宝是凶手合理得多吧?
虞夏听到江聆帆的疑问,扭头对他道:“你还记得徐灏那件中衣上的纸屑么?”
江聆帆点了点头,那纸屑太小,且气味太杂,难以辨别来历,所以现在也被陈傕收在木盒中,没针对其做进一步的调查。
“那纸屑虽然小,但也看得出来是白色的,质地比较轻薄。”
江聆帆听着虞夏的话,认同道,“确实如此。”
“我先前认为那纸屑是宣纸,可后来才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宣纸,而是纸衣上的碎屑。”
纸衣?
众人闻言一愣,难道是十月朝家家户户送寒衣烧给亡魂的冥衣?
江聆帆回想着那纸屑的模样,当时他便觉得有些眼熟,说是宣纸,偏偏纸面比寻常宣纸光滑得许多,也不吸水,这时候听虞夏这么一说,江聆帆仿佛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那不就是家家户户给亡人烧的白色寒衣么!
只是十月朝给亡人烧的纸衣,怎么会出现在徐灏的中衣上?
先前莫道长算过,真凶是登云楼的玄师啊!
江聆帆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又听虞夏道:
“玄师大会开幕的时候,刚好赶上送寒衣的日子,而大部分参会的玄师,都是外乡过来的,会给阴魂送冥衣的,寥寥无几。”
虞夏说到这儿,顾大宝已经站不住脚,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
别人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如今证据还不够充分,没人拆穿罢了。
“正巧,我一时兴起,曾在开幕大会前一晚去城北给无家可归的游魂送冥衣,在那里,我又很巧地遇到了一个同样夜间去送冥衣的人。”
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目光都落到了顾大宝身上,而虞夏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那人,便是顾大宝。”
说到这儿,虞夏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顾大宝。
当初她与顾大宝相交,大部分还是因为送冥衣一事。
当初顾大宝对阴魂的怜悯、对苦难受冻百姓的慈悲,让她内心很是触动。
她深信这是一个内心良善的人。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隐藏的这么深,瞒过了所有人,用极其诡异莫测的手段,杀害了徐灏。
“可是,即便杀死徐灏的是穿着冥衣的阴魂,也不能代表这跟顾大宝有关吧?”有人出声质疑。
江聆帆也点了点头,现在虞夏拿出来的证据,确实都不虚,但是要证明真凶是顾大宝,还远远不够。
虞夏知道他们在质疑什么,又叹了口气。
“你可还记得,你进阶那日晚上,咱们四人正要吃饭,顾大宝从外面回来?”
虞夏一提这事,江聆帆立刻想了起来。
“对,确实有那事,当时我还纳闷,大半夜的,他怎么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隔着老远就感觉到他带进来一股凉气,真是不怕冷……”
说到这江聆帆忽然住了嘴,惊异地看向顾大宝。
他没记错的话,当时顾大宝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倒热水给自己暖手,他们当时出于对虞夏的信任,没有一直盯着两个人看,但是顾大宝暖手这个动作,却是叫他记住了。
身为有修为在身的玄师,再是更深露重,有元气护体,也不至于怕冷成那样吧?
除非……
江聆帆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我在《蚕行游记》上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活人与阴魂做交易,可以与阴魂结契。结成契约之后,阴魂与活人的气息想通,阴气便会收敛,不被人察觉,而契约完成之后,活人是需要虚结契的地方解契的。”
说着,江聆帆看了顾大宝一眼,“虽然杀害徐灏的阴魂已经消散了,但是结契是经过天道证明的,既然缔结了,就必须解开。解契之时,也是斩断阴气与活人气息的联通之时,在那一瞬间,一直收敛着的阴气会失去束缚扩散开来,直到消散。”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先前顾大宝毫无异样,却偏偏从外面回来的那晚,仿佛很冷的模样。
“不,不是的,这都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
顾大宝一脸颓败之色,却不住摇头。
“我那晚出去只是巧合,什么与阴魂结契解契,这都是你们的猜测而已,当不得真。”
江聆帆见素来没心没肺见人都是一张大笑脸的顾大宝这般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但是身为护道使,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情况了,情绪可以有波动,但判断却不会受影响。
“要辨别活人是否与阴魂结过契,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