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即便是先前觉得几人小题大做的流辰仙子也察觉出不对来了。
哪怕虞夏在阵法上的天资不像其他方面那般出众,也没道理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啊。
更别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是实力不济无力破阵,正常人也该捏碎符箓传送出来啊。
通常情况下玄师在阵法中待了这么久不出来,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如今符箓没被捏碎,命灯也无异常,那便说明她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既然性命无碍,那么为什么还没出来呢?
这个阵法是几位审官共同布置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关窍,没道理会一直把人困在里面出不来的。
而且……
旁人出不来也就罢了,这个虞夏……
可是有琉璃道心之人啊!
莫道长的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但身为审官,在不知情势的情况下,也无法做出什么举动。
“继续等,倘若再过一个时辰人还是没出来,那我便亲自进去找她!”
阵法中。
虞夏蹲在阿囡身前,面上是温和的笑容。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阿囡此刻面上一丝怨毒之色也无,仿佛很亲近虞夏的样子,全然放下了戒备,看起来乖巧之极。阿囡微微仰头,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
“我出生在清河县黄家,家中时代富贵,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绅。我的父亲是黄家下一任家主,母亲也是当地的一个富家小姐,我是长房嫡长女,小时候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隔房的叔伯婶娘都对我极为疼爱。”
“我就这样在家人的疼爱中活到了五岁,那时候我祖父病危,我父亲即将接任下一任族长。我还记得父亲那几日夜夜在祖父床前尽孝,每日只回来沐浴更衣。”
“那阵子父亲瘦了不少,脸色很不好看,母亲满脸愁容,却也无法劝解,只能每日多熬补汤,给父亲送去。”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大约一个月,直到有一日……”
说到这里,阿囡又微微皱起了眉,整个人微微颤抖,夹杂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些像害怕,又有些像是不解。
“那日,祖父似乎去世了,我听到了正院传来的哭声。我院子里除了贴身丫鬟,几个干活的婆子都被叫去帮忙了。也就是那日,一个月没同我们一起用饭的父亲,忽然回来了。”
“父亲那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大约是祖父故去,有些难受。他回来的时候,我与母亲的晚膳刚摆上,还没用,母亲便问他是不是在这儿用饭,父亲点了点头,母亲便让人为父亲添了碗筷。”
“‘炖小厨房的补汤也好了,我去给端来。’母亲说。”
“父亲拦下了母亲,说她这几日为了独自一人照顾女儿十分操劳,还分身为他亲自炖汤,太过辛苦,于是便自己去了小厨房取汤。”
“父亲把汤端来之后,正要喝汤,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我这么久不回来陪阿囡用饭,阿囡怪爹爹么?’”
“‘不怪,娘说爹爹是照顾祖父去了,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我回答道。”
“‘应尽的孝道?’父亲问,‘怎样才算是尽孝呢?’”
“我说,‘自然是长辈有需要的时候义不容辞啦。’”
“‘义不容辞么?’父亲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小阿囡真懂事,爹爹这么久不回来陪你们娘俩,实在过意不去,这碗汤给阿囡喝吧,阿囡以后可别怪爹爹。’”
“然后我就很开心地喝了那碗汤……”
虞夏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听阿囡在这个地方停了下来,神色有些疑惑不解,更多的却是恐惧,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后呢?”
虽然知道阿囡状态不是很好,可是阿囡的怨气方才只是被她暂时打散,并没有真正被化解,她必须知道真相。
“然后……”
阿囡忽然神色激动了起来,眼睛泛起一片水光,隐隐又有变红的征兆。
虞夏立刻运起元气出手在她额前点了一点。
阿囡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眼中的红光也退了下去,但眼中却蓄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汽。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落下,泪珠不是寻常的透明之色,而是鲜血般的红色。
血泪。
前朝有位忠臣在绝命词中这样写道:“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
只有极度悲愤绝望之人才会泣血。
阿囡,一个不过五岁大的女孩,为何会流下血泪?
女孩子开始哀泣,血泪肆意流淌,似乎流不尽一般,却丝毫没有沾染到她白色的衣袍,而是直接顺着衣服落入了她脚下的泥土里,没有一丝声息,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女孩子的哀泣同先前她因为被虞夏打散怨气的痛苦不同,哭泣之声起先还很压抑,到后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带着无尽的怨恨,惊得远处的乌鸦又一阵响动。
虞夏一直盯着女孩子的状态看,发现她虽然哀痛,但是眼中却没再出现红光,微微松了口气。
女孩子大约哭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随着最后一滴血泪落下,她面上恢复了寻常的神色,丝毫看不出先前曾绝望至极地痛哭过。
“然后……”
“然后我便睡着了。”
“睡着了?”
虞夏眉头一皱,却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等着阿囡继续往下讲。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觉得很安静,能十分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浑身软软的使不上丝毫的力气。我有些渴,张嘴想唤我的贴身丫鬟给我倒水,却发现我的声音变得比平常更响亮了一些,甚至带着些嗡嗡的共鸣。”
听到这里虞夏面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
什么变得响亮,还嗡嗡的,那是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
这女孩子被放到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里!
至于是哪里,虞夏看了眼她身前的坟墓,心中惊怒不已。
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会把一个五岁大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活生生放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