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不明情况,也不知为何自家小姐会看着那破炉子发愣,但总觉得此时的她,好像有什么难以解开的心结。
“小姐,您该回去与相爷夫人一同用饭了。”绿儿张了张嘴,轻声提醒。
“嗯。”雪花飘落到额头很快融化成水珠,云轻垂眸轻轻拭去,而后眼睫轻颤。
“……我们回去。”
**
距离京城几百里的一处山脉此时也被大雪封了山,万籁俱寂连山林中的野兽都不想顶着寒风暴雪出来活动。
然山腰处却有一行身着统一黑色着装的年轻男人正在绕着崎岖蜿蜒的山路行走,他们身后背着竹篓,里面无一例外都放了满了石头,他们已经负重在结了冰的山路上行了很久,筋疲力尽,又饥又寒。
顾隐就在那一行人中,咬着牙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前进。
忽地,队伍中较瘦小的一人一头栽进雪地里,双腿打颤得爬都爬不起来,然而他的同伴们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行路,没有一个人为他停下。
顾隐神色冷淡,脚步不停,甚至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这次从山脚迎着暴风雪负重徒步到山顶的漫长路程,总得有人承受不住倒下,然后被淘汰。
而淘汰之人的结局,只有死。
……
越往山上走,风雪越大,最终克服重重困难到达山顶的人,仅余刚刚一行人的三分之二。
早早等候的领事拿出名册开始一一点名。
“萧野。”
“到!”
“张山。”
……
领事每叫到一个名字,就在名字后头画上圈或打上叉。
“顾隐。”
没有回应。
领事眉毛一挑,张开嘴对着那快要冻僵的毛笔哈出一口热气,接着就准备用笔在他名字后面打上叉时,听到一声低沉急促的“到”。
领事手指顿了顿,看向右侧,不远处的雪地里立着一炷长香,此时长香正好燃到最后。
他抬眼瞥了瞥那个浑身染雪,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的少年,“啧”了一声,把叉换成了圈。
在规定时间内的最后一刻,顾隐归了队,前后左右站立的无一不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只有他瘦小的身形在一众壮汉中显得格外扎眼。
明明身子骨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偏偏眼神冷漠得要命,看不到一丝符合年龄的青涩,如一把坚不可摧的寒铁利剑。
却莫名让有些人觉得很是不爽。
想看那双称得上漂亮的眼睛染上其它诸如脆弱或惧怕的神色。
回到寨子已是半夜,一行人狼吞虎咽进食过后,便是休息时间。
那一件空旷没有多余家具的屋子便是他们所有人的住所,左右两行一共几十个床位连接在一起,就铺在地面上,与其说是床位,倒不如说是大通铺。
他们这一行人,大部分是从狱中捞出然后被送到这里,有的本是应秋后问斩的死囚,有的是杀人放火后亡命天涯的逃犯,有的是被惩罚流放与此。
只有顾隐一人是自愿来此。
他们吃住都在一起,一起接受近乎残酷的训练,一起在一次次考核中淘汰或留下。
他们的命比草贱,昨天还在一起说笑几句的人,明天就有可能成为互相厮杀的对手。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本就是带他们来这里的训练之人的目的。
——成为一名冷血无情、训练有素的死士。
顾隐仰躺在床上,耳畔男人们粗鄙的喧闹仿佛不入他耳。
他伸手碰了碰后颈下方,那处被烙下一个圆环形状的烙印,他来的第一天就被烙上了,一个多月过去,早已经不疼了。
顾隐偏头透过窗子往外看去,窗外白茫茫的,除了漫天的雪什么都看不见,他看了半晌,然后伸手捂住胸口的平安符,慢慢阖上了眼。
“小子!”
突然,腿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顾隐眸色一沉,直起身冷冷地看着那个站在他前方又高又壮的男人。
“别装睡!”
男人一脸凶狠,指着不远处的洗脚水,“快起来给老子倒洗脚水!”
是萧野啊,他终于要找这小子事了啊……屋内的男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好戏般朝顾隐望去。
只看俩人的身形,这盆污泥浊水,那瘦成鸡仔的小子恐怕不倒也得倒了。
不然可少不了一顿毒打。
那小子旁边空出床铺的主人,可不就受过萧野那比石头还硬的拳头?
果然,如众人意料那样中,少年动了。
只见他掀开身上的被子,仔细地穿好靴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两米外的洗脚盆。
“啧,还以为多有能耐,原来是个纸老……”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虎”字还未说完,就听“哗啦”一声,洗脚水连水带木盆,都扣到了萧野的头上。
“你的洗脚水,”顾隐冷冷道,“我给你倒好了。”
众人见状皆瞪目结舌,这小子,不要命了!
污浊肮臭的液体猝不及防从头上浇下,甚至得意的嘴脸还没来得及收回。
“砰——”木盆被萧野狠狠抓起然后扔在地摔成两半。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一脸凶煞暴怒得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狗崽子,我要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