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幅面孔?
方才沈庭雪是被魅毒折磨得近乎失去理智,现在他意识逐渐清明,也就想起了许多事。
想着,沈庭雪情绪愈发复杂,过了半晌,他没有问别的问题,只道:“你方才为何要戴蒙眼布?”
是怕在他的面前暴露情绪么?
殷玉离闻言,怔了一瞬,接着他就淡淡一笑:“我怕仙尊不高兴。”
只这么几个字,这么一个恬淡宁静的微笑,殷玉离仿佛又变成了曾经沈庭雪心目中的单纯少年。
面色微凝,沈庭雪别过眼,不愿再想,毕竟殷玉离刚刚救了他。
低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卷洁白的纱布和一盒上好的伤药,沈庭雪道:“我没有不高兴,你把蒙眼布取下来吧。”
殷玉离果然就把蒙眼布乖乖取了下来。
摘下蒙眼布后,看到沈庭雪手中的纱布和伤药,殷玉离眸光微微一亮。
结果沈庭雪却把纱布和伤药放在一旁:“取了蒙眼布,就不会看不清了,你自己上药吧。”
殷玉离怔住了。
沉默片刻,殷玉离看着沈庭雪对他仍是有些戒备冷淡的表情,抿了一下唇,有些无奈地道:“仙尊是不是误会了?”
沈庭雪:“嗯?”
殷玉离叹了口气,似笑非笑:“我摘了蒙眼布,也只能一只手包扎。”
沈庭雪:……
半晌,沈庭雪道:“你把手伸过来。”
殷玉离眉眼微弯:“好,果然还是仙尊对我最好。”
沈庭雪拿伤药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再回话,明显情绪有些冰冷。
殷玉离不明所以,只当是沈庭雪性情高傲,被他看去了狼狈的模样心生不悦,便想着,之后还是耐心哄哄好了。
反正,沈庭雪一向都很心软。
这么一想,殷玉离便连手腕处那入骨的伤口都不太痛了,只是凝视着沈庭雪霜白的发顶,异常安静地看着沈庭雪垂眼为他包扎的样子。
神情格外温柔,唇边都藏着按捺不住的笑意。
·
日光照在屋内的地板上,有粉尘在其中飞舞,比起方才那诡谲紧张的气氛,此刻简直能称得上是岁月静好。
只是沈庭雪因为方才受了伤,气虚体弱,在给殷玉离包扎的时候的几次手都在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冒着虚汗,认真给殷玉离包扎完了。
他包扎完殷玉离手腕上的伤口之后,正想抬头,便觉得一阵眩晕。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软,结果便又跌入到了一个熟悉的怀中。
殷玉离一把揽住沈庭雪那清瘦的腰,低声道:“仙尊太辛苦了,还是赶快休息吧。”
沈庭雪脸色泛白,摇摇头,正想拒绝,结果殷玉离却伸出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沈庭雪后颈的玉枕穴。
沈庭雪毫无防备,竟是就这么在殷玉离怀中昏睡了过去。
殷玉离低头看着沈庭雪垂着霜睫,眉心却还微微蹙起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后他便取出了一张雪白的丝帕,一丝不苟地轻轻替沈庭雪擦去了那莹润脸上的细汗。
又细细替沈庭雪擦了手。
当擦到沈庭雪那微微泛着粉色的漂亮指尖时,殷玉离心口一跳,竟是鬼使神差地便捏着那细长素白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一吻完毕,殷玉离不自觉抿了一下唇,眸色微暗。
之后他神情自若地替沈庭雪宽了外裳,却又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止,只守在沈庭雪身边,凝视着沈庭雪安静苍白的睡颜。
他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当小人。
他很明白,如果想在沈庭雪的心中占据一点特殊的位置,必须慢慢来。
所以他不急。
他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真的目标,又怎么会急?
·
十里外的竹林中。
那些受了重伤的修士早已逃走,唯独那青衫修士,也就是卿天宗的宁瑜,被沈庭雪的剑气直直贯穿了胸口,鲜血喷溅,回天乏术。
此刻,他睁着眼,望着天,瞳孔涣散,似乎死不瞑目。
不多时,有天上的飞鸟被这边的血气吸引,盘旋着叫了几声,便降落了下来。
正当那飞鸟试图低头去啄宁瑜胸前的伤口时,忽然一道青色的光满闪出。
凄厉一声鸣叫响起,那飞鸟直直坠落下来,彻底没了声音。
原本暗戳戳准备靠拢的那些其他鸟群在看到同伴惨死的情状后,也在这时轰然飞散。
一声低沉沙哑的笑声缓缓响起,诡异无比,就这么在林中回荡。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有些还没飞走的鸟群毛骨悚然。
原本看上去已经死透的宁瑜就这么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而就在他坐起来的时候,胸前那巨大的伤口竟然悄悄地开始愈合。
若是其他修士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呼不可能,或者大惊失色地斥责宁瑜修了邪功。
但没有人看到。
宁瑜这时闭了眼,喘息了两口气,便伸出手,轻轻按在了胸前被鲜血染透地衣衫上。
半晌,他睁开眼,眸中阴晴不定地闪过几道暗光,最终,他低低笑了起来。
“沈庭雪,下一次,我先杀你。”
·
次日清晨
小镇庭院中的花草沾了晨露,生机勃勃,散发出一阵阵清新的草木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