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不周山顶,就和朝霜说。
阿晕以此结束一连串的想法,转头发现,卓远正用最后一点力气,朝他跪下。
“我救不了你。”不等卓远说话,东皇太一就道。
“不用,我自知大罪难逃,但二殿下,”卓远埋着头道,他用的还是旧时称呼,“他登基后立刻就给软禁,染上大烟后已浑噩多年,不知世事,大泰诸多恶行,与他无关。”
“迢渺。”新帝早已不在意自己的结局,
卓远不理他,东皇太一打量两人,慢慢道:“当然他并非异人,也不是邪神,我不会对他动手。”
顿了顿,鹓雏又道,“如今他能清醒,是因为在我的福地中。等三岛十洲的人过来,我会请求他们出手救治,至于审判,等尘埃落定再说。”
“竟愿意请三岛十洲救治,”卓远笑了,“东皇太一,我欠你这个人情。所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羽族不涉入三秘境已久,很多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很容易受人蒙蔽。”
阿晕请神出灵台,原地变作金发赤瞳的少年,闻言偏头,疑惑看他。
卓远道:“先前我就有点疑惑,不管如何,公子朝霜不可能是羽族。”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阿晕:“……”
朝霜还在蜕变中呢,所以现不出羽族的特征。反正,自从离开瀛洲岛那个金笼,朝霜身上的羽族气息就越来越浓厚了。
到底什么是羽族,阿晕可比所有人都清楚。
不知阿晕在心里反驳他,卓远身下已积起小小一滩血泊,全是他身上慢慢渗出的鲜血。
如果断开,他可能会死掉,前左都督一口气不停,没给鹓雏打断的时间。
“前任大司命李春晖,与剑阁剑主谢峥嵘之子。是这一代的天眼,却没有灵力,不是巫祝,反而是个剑客,二十年前差点一剑消灭水灾,有去无回剑,谢崔嵬。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我们布置的陷阱,反而正中他下怀吧。
“血脉清晰可考,”身为文士,身为稷下学宫大师兄,三秘境几个世家的家史,卓远是背熟了的,“东皇太一,你若不信,就去查一查吧。”
某个名字叫阿晕呆立在原地。
而卓远,他一口气说完,下一口气已续不上来。
喉咙中血沫堵住,他呵呲呵呲转头,看向新帝。
鹓雏不再神降后,佝偻病弱的中年男子开始在榻上打滚,抠挠自己,抓出一条条血痕。
多年来唯一一次清醒相见的时间,竟然这么短。
卓远向前倒下,嘶嘶喘气。
“……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开始大喊要人送上大烟的新帝道,“恨你……”
***
从天而降的天狼金箭,是夕阳最后的余晖。
鬼域破碎后,众人才发现,阳世中早已降下夜幕,繁星闪烁天穹。只是鬼域中之前有东君当空照耀,才让他们浑不觉时光飞逝。
国殇义士头疼地开始处理各地涌来的流民,还有并未前进到平京,只在江北一带的前线。
即便义士们中,有好些生前打过大仗小仗的将领,但他们处理起这纷乱的局势,依然感到一阵头秃。
没几个九歌擅长管理细务。
大家修行还不够,哪有这个时间。
“偏偏现在稷下学宫的人轻易用不得……”
有些文士的文气就靠管理细务养,过去旧朝灭亡的事,一直是交给他们处理。
对了,好像有个可靠的文士就在旁边。
国殇义士让他一个同袍,去寻找卢妙英和任飞光。
很快,另一个国殇义士,在平京的东市找到他们。
“怎么多了一个。”
这位国殇义士有些惊异,发现东皇太一与他们站在一起。
这叫他视线下意识又转了一圈,想要寻找公子朝霜的身影。
自从离开瀛洲岛后,公子朝霜和东皇太一几乎形影不离,就像那样嘛。
这么想着,国殇义士却没找到公子朝霜。
天眼和东皇太一又不是连体儿,当然不会时时刻刻在一起。
他明白,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国殇义士走过去,就听熟悉平京的卢妙英介绍,“要说皮靴,还是平京东市这家的最好,是给往更西北去的行商用的。”
此刻不是东皇太一,但国殇义士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少年,闻言默默出钱将其买下。
这家铺子本已关门,整个东市今日都没有开门,是少年强行将门敲开,店家才不甘不愿地进行这桩买卖。
看老板表情,恨不得不收一文钱,只愿尽快送走面前的瘟神。
阿晕收好新买的皮靴,转头看到国殇义士。
“来得正好,”这鸟儿毫不见外道,“卢姑娘和我说,你有一辆祝具马车?”
“……是有,陛下?”
“借我一程吧。”少年说。、
您自己飞不是更快?国殇义士在心里同他的兄弟们腹诽。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恭敬将马车借出。
阿晕拿到马车,在东市与卢妙英等人别过,坐在车辕上,赶车进了一片混乱的长明宫。
他一边将袖里乾坤中大包小包为上不周准备的行李拿出,放进马车,归纳整理,一边,循之前进宫时的路,来到清华宫前。
清华宫已成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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