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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钰听到“阉废”时挑了挑眉,看向谢连州,问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谢连州道:“我跟着他,看到他一路是用怎样的眼神看那些无人相伴的女子,看他一路调笑,伸手欺辱。”
    伏钰面色沉了下来,轻轻道:“杀得好。”
    谢连州道:“但他临死前为了求饶,向我说了一番话。”
    正是这番话,让他陷入短暂的迷茫之中。
    很少有人在死亡跟前不会感到恐惧,就连谢连州也不例外,所以当他看到男人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丑态百出之际,心中也没有多少高高在上之感。
    男人发誓会痛改前非,求谢连州饶他这一回,又说自己家中有妻有女,若他死了,家中妻女无人保护,人人可欺,说不定会被人卖到花楼为生,苦求谢连州不要让他的妻女遭此无妄之灾。
    这话听了,就连认为他无论如何都该死的伏钰都感到为难。
    或许该将这个看作男人应受的报应?
    可伏钰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谢连州对她道:“你知道吗?我偶尔也听人说书,统共就那么几类故事。要么说风花雪月,要么讲功成名就,难得有些特别的,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来引人向善。”
    伏钰并未问他为何突然提起说书之事,只是撑脸安静听着。
    谢连州道:“可有类报应故事却是这样的,道是淫□□女者,妻女必遭他人淫掠。”
    伏钰下意识皱了眉。
    谢连州道:“你会不会觉得这种事情听起来很诡异,好像女子是个物件一样。一个人弄坏了别人的刀,作为报应,他的刀也被其他人弄坏。女子就像这刀一样,只是男人的所有物,活该作为对男人报复的一种手段,让她们遭受凄惨的待遇,只为让男人感到‘所有物被人淫掠后的心痛’。”
    伏钰微不可察地打了寒战。
    “简直不可理喻。”
    谢连州道。
    一个活生生的人,却不被当人看。她们分明会说话,喘气,有自己的想法,却同一个白玉雕件是一样的地位,有时还不如这些价值高昂的摆件。
    伏钰又想起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想起那个该死的教习,想到他如何摆布她,教她所谓服从与取悦,将皮肉作为杀人的工具。
    她一直觉得不适反感,想要逃避,却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恐惧什么。今日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是害怕教习将她当作一个死物在教的眼神。
    伏钰一直以为,她早习惯了做侍月阁手中一枚棋子,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还是想做个人,活生生的人。皮肉骨血皆由自主。
    伏钰跟着谢连州道:“简直……不可理喻。”
    这话刚说出口时很难,可等她一字一句吐出后,却又觉得心中郁气也跟着一块散发。
    谢连州道:“所以,我虽讨厌那男子,却不忍心他妻女因他的死落至悲惨境况,一时两难。”
    伏钰想到他身上的味道,道:“但你最后还是杀了他。”
    谢连州道:“我抬了他的尸首到府衙后院,寻风评颇佳的县官说了此人罪状,劳他偶尔看顾这人无辜妻女,不要牵连她们。”
    伏钰笑出声。兴许因为她从小便被培养做杀手,还真没想过遇事找官府这种法子。
    她开口道:“你这样大喇喇闯进人家寝房,只怕明日采风堂里就要有你的画像了。”
    谢连州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大张旗鼓,确实心存一些恐吓县官的意思。毕竟只有心有畏惧,才会更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他只是有些好奇:“采风堂又是什么?”
    伏钰不得不为无知的谢连州解释:“原本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可近百年来,不管是江湖人插手官家事,还是官家人插手江湖事,都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朝廷便设了采风堂,如果说官府里的捕快是抓寻常凶犯的,那么采风堂里的捕快便专门抓像你这样的江湖人。”
    谢连州道:“真有意思。”
    伏钰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整个江湖里采风堂到底设立了多少听风处吗?在针对你们这些上榜的人时,他们搜集情报的能力可不会弱于太平山庄多少。”
    谢连州笑道:“那我该怎么办?”
    伏钰不满道:“这还要我教吗?你看看你这头发胡子,还有身上穿的衣服,走到哪里不被人一眼认出你从异域而来?要想不那么显眼,便先装扮得像中原人些。”
    谢连州想了想,道:“可打扮回中原模样,便会被太平山庄的人发现。”
    慢慢捡回自己的功夫后,谢连州其实并不担心太平山庄的搜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平日多有避人耳目。
    伏钰为难片刻,道:“宁愿让太平山庄的人盯上,也别去同采风堂的人明晃晃做对,毕竟他们没长性,过个三五月便会忘记你。但你要是现在再去挑衅,江湖事未必能江湖了,牵扯上什么官府官兵,事情就麻烦了。”
    谢连州想了想,最终道:“你说的对,那便听你的。”
    伏钰脸色一下不好看起来,严肃道:“什么听我的?说得好像我在为你着想似的。若不是采风堂的捕快来了,不方便我对你下手,我才不会提醒你。”
    初出茅庐的杀手说完这话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不知是真找地方休息去了,还是蛰伏在暗处等待下一次刺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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