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听了,只能拍拍她的肩,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
毕竟杀人容易救人难,有时候,武功再高强的人都定夺不了他人的生老病死。他没有办法向她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让蒙措活着回来,所以他劝不了她。
而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人,谢连州看向一旁正在与太平道人说话的周象,想起太平道人当日的嘱托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既出现在江湖里,便不能再指望他像从前那样不为人知,安于一隅。况且我年岁已大,他早晚要顶替我的位置,也是时候历练一番。你们此番寻找种心莲,便带上他一起去吧。他别的不行,情报却还算灵通,算得上半张活地图,多少能帮些忙,也劳你带他长长见识。”
谢连州正回想此事,突然听到有物件朝他破空而来,耳朵微动,伸手一把抓住,顺势看去,发现是一个白色药瓶。
他抬头,看见站在门口,朝他扔来药瓶的青龙使。青龙使笑了一声,朝他走来,又顺手递过几个瓶子,一一讲解效用。像谢连州这样功夫高强的人,青龙使没有为他准备什么防身的毒药,大多是用来防疾祛病,以备不时之需的药丸。
这些东西就算谢连州自己用不上,同行的其他人也能用到,算是颇为实用。
谢连州收下道谢。
青龙使笑道:“你来一回山庄里便少一个朱雀使,下回再来,兴许我就能脱身了。”
这话若不是出自青龙使口中,只怕谢连州要以为对方是在嘲讽,可从青龙使嘴巴里说出来,便让人觉得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连州苦笑。
青龙使道:“你不好意思做什么,将他放跑的废物又不是你,我不过想沾沾这份福气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废物”白虎使在一旁用力咳了两声,示意自己还在,希望青龙使不要当面说人坏话,多少避着他点。
青龙使当他不存在。
白虎使倒不像从前那般,爱与青龙使顶嘴,只在心里默默嘀咕两句,便对谢连州道:“她这人脾气古怪得很,做的药却还好使,难得你投了她的眼缘,便收下吧。”
青龙使睨了他一眼,转身进府了。
玄武使看在眼里,摇了摇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谢连州将东西收好,又看向玄武使身旁的梁天全,此行东去,他们会先将梁天全顺路送往度厄寺,尔后再深入东地,前往通山岛。
谢连州还记得梁天全刚来太平山庄时的模样,虽说面上带点忐忑不安,脸蛋却是白白胖胖,透着一股养尊处优。如今不过半月,他便瘦出了下巴尖,面上血色全无,苍白得吓人。
他也不太敢抬头看人,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出身。
梁天全从小听的,便是侠义的故事,从小学的,也是侠义的处事。所以事到如今,他不会去憎恨责怪谢连州这些揭开真相的人,只是单纯为自己处在漩涡之中进退两难而感到痛苦。
梁父梁母不愿再见他,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一夜之间没了家,所以谢连州问他是否愿意去度厄寺时,梁天全点了头。
谢连州对梁天全道:“走吧。”
梁天全点点头,走上前,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
谢连州也不强求他再往前些,只确定他丢不了就行,这样的位置兴许让他感觉舒服一些。他看得到众人,众人却看不到他。
三个大人和两个孩子便这样出发。
便是上了马,谢连州也将梁天全放在身后,只叮嘱他自己抱得紧一些。
周象起初还在担忧:“你这马若是骑得再快些,这孩子会不会掉下去?”
结果一日日下来,周象赶路赶得面色枯败,梁天全却精神奕奕,在谢连州身后牢牢抓住他的衣角,难得显出点活力来。
就连蒙措都说:“这小子就适合做个江湖人。”
相比之下不那么适合做江湖人的周象悠悠叹气,强撑在马上,气若游丝地提醒自己:“磨练,都是磨练。”
两个孩子变成了朋友。
他们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月牙儿就和梁天全坐在门边聊天,蒙措远远地看着他们俩,谢连州偶然路过,看一看两个孩子,又看一看守着孩子们的蒙措,最后被周象道:“这一个看一个的,是看什么呢。”
谢连州笑笑,没说话,走远了。
月牙儿回头看一眼,发现除了肯定不会离开的她爹以外,其他两位“无所事事”的大人总算不再看了,轻轻松了口气。
被那两人,尤其是耳聪目明的谢大哥盯着,她总觉得同梁天全说什么悄悄话都会被听见。虽然他们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可总觉得不自在,现在就好多了。
太平山庄的下人口风紧,不该传的话鲜少往外传,月牙儿其实不知道梁天全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他小小年纪便要做和尚去了。
月牙儿道:“听说做和尚要把头发都剃光。”
这还真不在梁天全的考虑范围之内,听月牙儿这么一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月牙儿将他的脸掰正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宽慰一样道:“没事,你的后脑勺长得很不错,就算剃了头,应当也会很好看。”
梁天全其实没有被安慰到,可还是看着月牙儿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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