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仙心想,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面上压了压,只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来,道:“正是如此。”
“算、无、遗、策,”谢连州一字一字念着赵半仙旗子上的字,道:“先生既是算无遗策,那么在下是否问什么都可以?”
赵半仙道:“自然可以。只是泄露天机有损阴德……”
谢连州上道地掏出银子,道:“只要先生能解答在下心中困惑,这些银两便都归先生,先生拿去做些善事,也好为自己再攒阴德。”
赵半仙嘴角飞快一翘,尔后又强压下来,咳嗽一声,正襟危坐道:“小公子请问。”
他从怀中取出卦盘,已然摆好架势,却听谢连州问:“敢问先生,是否看到我给小二碎银,心中认定我是一头肥羊,这才步履颤颤,装模作样,来到我跟前?”
赵半仙心尖一颤,猛然抬头看向谢连州,等反应过来自己此举大有问题,立刻低下脑袋,却为时已晚。
谢连州又道:“再问先生,一个走路靠着竹杖都走不熟练,伸手扶茶会被烫到的盲者,浑身上下的衣服怎会这样整整齐齐,完好无损?”
赵半仙心中暗叫倒霉,他刚想起身离开,人还没起,便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落在他肩臂之上,仿佛只是轻飘飘一按,却重如千斤之鼎,压得他动弹不得。
谢连州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庙里的白玉菩萨,可看在赵半仙眼里,就仿佛菩萨化成魑魅魍魉,露出獠牙利爪,要将他拆去手脚,吞吃入腹。
赵半仙最识时务,立时磕头认错,将各种话混在一块,乌七八糟地告着饶:“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少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回。小人家中还有妻女要养,是万万死不得呀。”
谢连州道:“可有骗过人保命钱?”
赵半仙连连摇头,道:“不敢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小的都是瞧着那些出手阔绰的,也不敢多骗,只要一点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正巧小二送了饭菜过来,一看这架势,也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到底没忍住,替赵半仙求情道:“公子,他确实没敢骗过那些贫苦之人,便是对着那些富人,也没说过血光之灾一类的狗屁话,不过都是些奉承话,让人听着心里舒畅,才多给他些钱。那些人也未必信他,不过就是讨个口彩。”
赵半仙有些难堪地笑了笑,又滴溜着眼睛,偷偷去瞧谢连州的反应。
谢连州道:“这一回便放过你,只是那些底线,盼你能一直守着,若不然,下次再撞到我手里,我便要了你的命。”
赵半仙心中叫苦不迭,骑虎难下,只能应了。
谢连州这才道:“相逢即是有缘,你既已坐在桌子边上,便同我一道吃点东西,也算成全这缘分。”
赵半仙屁股才刚离开椅子,便又苦着脸坐了回来。小二看了,在心中暗暗发笑,转身招待其他人去了。
谢连州对赵半仙道:“屋顶上那两人,你认识吗?”
赵半仙心知逃跑无用,短短的沮丧过后已然认命,此刻吃了口热菜,道:“不认识,但近日常常出现在这里,每天什么也不做,就立在那棚顶上,像是比谁先下来,瞅着就像两个疯子。”
谢连州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江湖里谁知晓的事情最多,我若想查一桩陈年旧事,该向谁去问?”
赵半仙苦思冥想半刻,最后小心翼翼道:“查案的事,不然还是找找官府?”
谢连州沉默半晌,笑了一声,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竟只是个骗子。也许我该问问上边那两位。”
起码那俩人手上还有些真功夫,只是初出茅庐便学着人相约决斗,没有高人之能,偏要学着高人之范,难免显得有些好笑。
还挺有趣。
赵半仙好奇道:“他们在棚顶上的时候不搭理人的,你要怎么问?”
谢连州道:“那就请他们下来说话。”
赵半仙还想再问,便看见谢连州从地上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信手丢了出去。
赵半仙本来担心他那石子会砸到人,将棚顶上那两位都得罪个干净,谁料石子竟直直朝两人中间飞去,什么也没打着。
赵半仙道:“公子,你这准头也太……”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那玄裳青年身形一晃,从棚顶落下。
谢连州右手在空中结阵一推,那边玄裳青年便仿佛被看不见的人扶了一把,好好地站到地上,一时茫然四顾。
棚顶上的白衣少年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主动跃下,来到谢连州跟前。玄裳青年这才有所明悟,也走了过来。
谢连州道:“抱歉,替二位提前定了胜负。”
两人在棚顶上几日几日比着内劲,看似难分伯仲,可谢连州随手一击之下,两人到底高下立现。
黑衣青年虽有些不服气,可从棚顶上落下的人正是他自己,只能一言不发。
倒是白衣少年还能对谢连州道一句:“多谢前辈。”
从谢连州随随便便的一击之中,他便感到自己并不是谢连州的对手。
谢连州拿方才问赵半仙的话,同样问了面前二人。
最后是江湖经验更丰富的黑衣青年答了话:“你可以去找太平庄里的太平道人。”
第2章 太平山庄
太平道人是个算卦的,比起招摇撞骗的赵半仙,他才是真正算无遗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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