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浔心中大骇,面上却是一贯的无波无澜。
他心中已然乱成一片,完全无法参透天道究竟在此事中,掺和到了何种地步,才能叫二人才刚赶到祭台附近,便到了祭祀人牲之时。
楚浔不动声色地抬眼望天。
天空依旧无往常一般宁静,但远处已有一片阴云正在飞速聚集,一旦遮蔽天幕,便要将一切的光明尽皆掩抑,下起一场瓢泼大雨。
“……要变天了。”楚浔喃喃道。
萧清毓站在他的身前,毫无惧色地面对众人怨毒的目光,他神色泰然甚至隐含居高临下的藐视之意,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似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周身突然攀升的气势让楚浔恍惚之间,以为是千年前那声名赫赫的碧桃仙君,已然重临了人间。
“孽子,十五年前叫你逃了,今天必然不会再叫你逃了!”为首的白衣仙修傲然开口,语气轻蔑,望着这个不过金丹修为的儿子,本该十分不屑,但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桃花眼时,竟隐有一丝胆寒。
这双眼睛实在太过熟悉。
那曾被他欺骗了感情骗走一身气运的桃花仙子,有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她、她不是死了吗?
祭台之上,众人皆是一动不动,仿佛同时被梦境魇住一般,无一不是睁大了眼,怔怔地愣在原地。
“闭眼,师尊。”萧清毓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似一缕幽魂一般飘到了楚浔耳边,语气轻柔恍若梦呓,楚浔刚要抓住他的衣摆,萧清毓便又化作一阵风飘到了远处。
“不可!”楚浔低声喝道,“毓儿,你疯了!”
“我没疯。”萧清毓眉目冷淡,唯独在看向楚浔的时候多了一丝温和。
方才他那一句话,楚浔已知道了他的想法,顿时恍然他为何那般笃定地到了此处。
此法一出,的确并无失手可能。
只是……
“又师尊在,弟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萧清毓以手蒙住了楚浔的双眼,轻笑一声道,“师尊必然能将弟子唤醒的,不是么?”
他咬字显得有些含混,语气里勾勾缠缠,若非楚浔早有防备,险些就要着了他的道去。
“师尊虽常常不信我,我却是向来相信师尊的。”
楚浔心中蓦然一痛,心知他已下定了决心,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来吧。”萧清毓一声落下,周遭之人便似突然惊醒一般,纷纷提刀弄剑,向他所在之地奔袭而来。
而奇异的是,他与楚浔分明只相距不到数尺,但却无一刀一剑落在楚浔身上,便连那肆意播散的剑影刀光,都似生出灵智一般,独独绕过了楚浔的所在。
这正是萧清毓这一天赋神通的厉害之处。
桃花一族的天赋神通,天生克制邪祟,进可斩妖除魔,退亦可控制心有邪念之辈。
萧氏数百人,无一心思纯善者,自然要落入瓮中。
十五年前,他的母亲正是凭这一招,才能以弱于萧父的修为于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带走。
只是此法也并非毫无破绽。
桃木能克制邪祟,是因其枝干辟邪之功,但辟邪到底也有限度,如此做法将众人恶念全部汇集于己身识海之内,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要使己身神魂也迷失其中。
楚浔若不能及时将他唤醒,他便要神魂俱灭于此。
“你想杀谁?”萧清毓歪了歪头,与识海中的万千怨念沟通起来。
“不想杀我吗?”
刀光剑影接连不断地向他袭来,然而他的身形却逐渐虚化,如一阵捉摸不透的风,没有一丝溢出的剑气,能够触及他是一片衣角。
“不是想杀我吗,怎么都不往我身上捅刀呢?”萧清毓轻笑一声,语气嘲讽。
“来,我在这,”说话间,他手中现出一支玉箫,竟和幻境中他父亲所用过的一模一样,“别走错了。”
他此刻虽已能暂时控制此处众人心智,但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只能暂时拖得一二,是无法将人杀灭的。
须得更进一步。
只是此时旁人的神智虽已被迷惑,萧父却已是清醒过来,双手一拂已是将一柄一模一样的玉箫握在了掌心。
十五年前正是他萧音一起,破了桃花姬的天赋神通,还将其彻底重伤,以致她归谷之后重伤不治,功力大减,最终致使桃花谷不敌萧家侵入而彻底覆灭。
“孽子,”萧父手执玉箫,周身是与萧清毓一模一样的冷厉气息,“与为父斗,你还不够格。”
似是应和他这一句话似的,天幕之上那逐渐蓄积的阴云骤然作响,劈下一道惊天彻底的闪电,紧随的便是一声轰隆巨响。
不好,雷声一出,便要将那迷失神智的人惊醒!
楚浔面色数变,脑海中飞速思考对策。
“你看,便连天道,都是站在萧家这一边呢,”萧父愉悦地笑了起来,“你何不若安然赴死,也好少吃些苦头不是么。”
萧清毓目光再度扫过周遭众人,将其再度暂时控制,方才对上萧父轻蔑的目光。
“别废话了,来吧。”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将玉箫送到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只不过,一人奏的是舒魂曲,一人吹的是送魂声。
萧清毓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如何学会这一招的,或许只是因着幼年时曾窥见一眼,便直接将其全然掌握,虽从未使用过这一招式,如今却能“更近一步”,化清心曲为夺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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