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万卷阁。
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霜雪还不曾消融,万卷阁周遭的树林亦被皑皑白雪所覆。
万卷阁乃是天下智慧的集中之处,而他身为贪狼星君,正是司掌这万千智慧。
若是往日里,他必是要直奔阁内而去,履行他的职责,今日却是忽有所感,绕过了阁楼,转向了那片树林。
在积雪之下,有一株被大雪压弯腰了的小桃树。
他本非悲天悯人的性子,只是今日或许是缘法到了,他出手帮了那桃树一把。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误了当值的时辰,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偏偏丢了一件重要卷宗,天帝一怒之下,将他打下凡尘受罚,除非从人间重新修炼成仙,从能恢复仙格。
人间,桃花坞。
他受奸人暗算,身受重伤,险些就要殒命,濒死之时,一名年轻的青衣修士自桃树之后走出,喂他吃了一颗仙桃以后,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数月,终于将他的伤治好。
二人一见如故。
山中春色实在撩人,他并应青年之邀,在谷中小住下来。
便是自那时起,情愫渐生。
直至一日一盏桃花酒,彻底消弭了二人间的距离。
洞府,二人的婚房。
他与青年均是神色如常,没有一人显露出丝毫别离的痛楚。
仿佛静候在二人面前的,非是生离死别,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他冷静地强迫青年留下了一丝元神,又冷静地分出自己一道元神封于玉璧之内,而后才放青年离开。
“今生我不能不选天下苍生,但若有来世,我必陪你。”青年说完这一句后便不再回头,大踏步地出了房门。
一墙之隔的两人俱是泪如雨下,却又都默契地不曾说破。
从此山高水长,天人永隔。
而他只是静默地坐在书案之前,一封又一封地写下,那始终未曾寄出的相思之语。
“你想起来了么?”耳边忽而响起青年认真的声音,楚浔回过神来,神色专注地望向了怀中之人,而后闷闷地点了点头。
“天枢……”青年在他胸前蹭了蹭,贪恋着他身上淡淡的霜雪气息,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浔嘴唇微抿,并不言语。
此人虽是萧清毓,却也不是萧清毓,他实在无法将对自家徒弟的情感,转移至他的身上。
这只是毓儿的一缕元神,并非那朵他一手养大的小桃花。
“……怎么了吗?你又不理我,”见楚浔无甚反应,青年立即可怜兮兮道,“天枢,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楚浔凝视着他光洁的额头,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个想法,自丹田空间内将那枚种子取出以后,递到他的手边道:“此物你可还记得?”
青年结果种子,面上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道:“好像很熟——”
话未说完,一阵强大的吸力便自种子内迸发而出,将他彻底吸了进去。
楚浔怀里一空,而这枚种子,便静静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我很抱歉,”楚浔将种子重新蕴养于丹田之内,低声道,“但我若不这么做,他便回不来,而你,也回不来。”
身份和记忆的找回,使楚浔成了此间秘境的主人,他不过心念一动,便回到了先前的石室之内。
“如此,也难怪之前进入此地便觉亲切了。”
这里,根本就是他与萧清毓前世曾经的洞府!
楚浔指尖按在了腰间的玉佩之上,神色柔和而虔诚。
“毓儿莫怕,为师,必带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们便结契好么?”
第80章 苏醒
他家徒弟元神托生的种子,正静静在楚浔丹田空间之内蕴养,须得七七四十九天以后,才能彻底苏醒,如此大事为免遭到他人打扰,楚浔便不曾离开此处秘境,而是将天枢所在的石室彻底封闭起来。
其实以他当年的修为和眼界,设下的此处秘境根本不可能为小世界中人所破,但他故意做了这些,便是为了等待这七百年后,重新轮回的自己。
也是当他亲自掌握了此处秘境之时,才能知晓当年自己,竟是如何的“苦心孤诣”,这才能自万千死路中,推演出了如今这条迂回曲折的生路。
当年他能狠下心来放萧清毓离开,又能狠下心来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赴死”,的确需要勇气和决心。
二人需要对抗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被罚下界是因他的失职,而这漫长年月里,他也的确因为他的失职,亲自尝到了无数苦果——
那所谓的系统,便是万卷阁里丢失的卷宗。
这一份卷宗记载了万千世界内的种种缘法,原本代表天道意旨,而其丢失之后,却诞生了自我意识,欲要借其自身之能翻云覆雨,搅得每个世界天翻地覆。
首当其冲的,便是每个世界中的气运之子。
原本,气运之子担一界之气运,在世界倾覆时往往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
然,系统借其威能,蛊惑了众多原本帮助和臣服气运之子的人。
气运之子亡,则一界之气运丧尽,世界也就随之倾颓。
萧清毓如今“身死道消”,本来就要引起世界崩坏、众人皆亡,幸而他已觉醒了当年的记忆,又提前留下了萧清毓一缕元神,堪堪能够支撑这七七四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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