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嘴唇内侧如此私密的位置,除了他自己,别人也无法弄伤。
楚浔在他身侧坐下,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岔开话题道:“你所中之毒刚解,体内许有余毒未清,伤势也还没好全,怎么不多休息一二。”
萧清毓缓慢地摇了摇头。
为今之计,乃是尽快将此间诸事解决。
来到桃花坞不过十余日,却已在此地发现如此多的诡谲之事。
从城中暗自夺人神魂的大阵到危机四伏的萧氏宗祠,从女鬼故布疑阵到天道或真或假的安排与警示,从自己莫名找回的与师尊间的记忆到自己幼时在萧家之内饱受欺凌的经历,无数信息充斥了萧清毓法识海,一时之间,萧清毓只觉自己头脑一阵钝痛,才刚刚支起的身子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重重地砸落下去。
“万人嫌!扫把星!丧门精!”萧清毓耳边正是嗡嗡作响,女鬼歇斯底里的指摘不断回旋,叫他头皮发麻,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眼前一片昏黑,完全不可视物,若非耳中尖啸仍在,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再度昏厥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莫测的嗓音在萧清毓脑海中突然响起
“尔可想清楚了么?”
这声音分明并不如何响亮,却是有如一口巨钟,被重重一击后荡起震天动地的余波,几乎要将他因久受折磨而尚且脆弱的识海击溃!
什么、什么想清楚了?
萧清毓神魂动荡,意识亦有些朦胧,完全不知这道声音来自何处,又在问些什么。
不论萧清毓在识海之中如何应答,那声音都只有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尔可想清楚了么?”
随着声音余波在他识海之内毫不留情的碾压,冥冥之中,萧清毓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那声音是……
天道。
而在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后,那道嗓音便立即消失不见,唯余识海中不止不休的震颤之感,如一把巨锤轰击不断,叫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也证明了方才一切,绝非自己的幻觉。
下一瞬,萧清毓身形一晃,落入了一个微冷的怀抱之中。
“毓儿!”是楚浔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以自己的胸口将他的脊背撑住,叹息一声道,“你才刚刚苏醒,且不急着想这些事。”
楚浔不知他此刻景况到底如何,但并未错过方才萧清毓眼底一闪而过的倦怠和痛苦,在他发顶温柔地揉了一揉,道:“为师早与你说了,一切且以自身为先。”
自昨日之事后,楚浔便已自知自己无法再用那般“不动声色”的态度对待自家徒弟,不仅是因为他不舍,也是因为,他已不再能够做到。
萧清毓脸色仍不太好看,倚在楚浔身前稍稍平复了呼吸,便要自楚浔怀里挣脱而出。
却是被楚浔在肩上轻轻按了一把:“不急,没力气便不要勉强。”
许是昨日的萧清毓给楚浔冲击太大,如今他只觉自己一时间还不曾从“带孩子”的状态下转变过来,与自家徒弟的相处都有些许别扭。
“师尊……”萧清毓靠在楚浔怀里,耳边是师尊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叫人很是安心。
“怎么?”楚浔喉头一动,万万不曾想到昨日一番纠缠,食髓知味的不是意识混沌的萧清毓,而是他自己,怀中之人仅是与他贴在一处,便让他的呼吸有些难以自抑。
“还未感谢师尊救弟子回来,”萧清毓对昨日之事毫无印象,只隐约记得自己昏迷之时,是师尊衣不解带照顾了整整一日,面上不由泛起了一丝薄红,“也还未感谢师尊昨日的辛苦。”
昨日他的确是“辛苦”了一天,只是方式有些特殊,萧清毓此话一出,楚浔便是更加不自然,腰背都渐渐僵硬起来,他却是不曾想到,经由昨日种种,那个心里有鬼的,竟变成了他自己。
“无妨,都是为师应该做的,”楚浔不动声色地将脊背挺直些许,尽量避过萧清毓的触碰,低声道,“只是到底慢了一筹,这才叫你吃了许多苦头。”
说罢,楚浔的指尖落在萧清毓颈侧伤痕之上,那里虽已结痂,但因中毒才解,仍是泛着青黑的色泽,显得分外可怖。
“还疼么?”楚浔柔声道。
他却是不曾忘了自家弟子昨日那副一直撒娇的“可怜样儿”。
师尊微冷的指尖在他结痂的伤口处轻轻拂过,并不疼,只是很痒,萧清毓没忍住一个哆嗦,嘟囔道:“不疼……好、好痒。”
楚浔指尖动作蓦然一顿。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起昨日他家徒儿因为被自己在身侧掐了一把而软成了一滩水的模样,楚浔心中恶趣味丛生,恨不得现在就再次实验一番,看看那到底是中毒之故,还是他家徒弟当真如此敏.感。
不过楚浔也就想想罢了。
“不疼了就好,”楚浔慢慢吞吞道,“接下来,你又待如何?”
“女鬼一日不除,弟子心中便一日不得安宁。”萧清毓自楚浔怀里勉强欠起身子,语气谨慎而郑重。
言下之意,竟是恨不得立即出发,将其绞杀。
“不许,”楚浔迅速冷下脸来,“昨日的苦头还没吃够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如何能与她争斗?”
楚浔目光落在萧清毓因无力而微弯的腰身之上,不赞同道:“她境界胜过你不少,你即便是要去,也该把身子养好再说。为师先前就不该听你的放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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