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翅鸟悬停于二人身畔,楚浔先一步上其背脊,而后一如先前萧清毓所做那般,伸手邀请。
“先前毓儿还说起幼时为师御剑载你之事,如今时过境迁,为师已是不能……”楚浔轻叹口气,微微一顿,“不能再度御剑飞行,不过,如此载你,却还是省得的。”
话毕,楚浔便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实在卑鄙,时时不忘在萧清毓面前维护“关爱弟子奈何修为尽丧的五好师尊”人设。
一时间,萧清毓心中又是怔愣又是酸楚,在师尊口中听见这等丧气之语,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终是将已到嘴边的宽慰之语咽了下去。
再动人的好话也换不回师尊已损的修为,亦不如……实际行动。
萧清毓顺从地牵过了楚浔的手,跟在他身后踏上丹翅鸟的背脊,在师尊身后站定。
在萧清毓身前数尺之处,楚浔背对于他,正专心控制方向。
萧清毓并未放开他微冷的手,而是上前一步,将师尊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
楚浔疑惑地转过身来。
萧清毓面上含笑,将师尊的手慢慢捧起,送到唇边哈了口气,将一缕纯粹无比的木属灵力送入楚浔体内,为他温暖一二。
青碧之气化作一团光晕,自二人周身虚虚扩散,把他二人包裹在同一空间之内,将无尽的罡风尽皆阻隔在外。
如此……像是独处于一处仅有他二人的,狭窄天地之间。
“高空风大,师尊亦要当心自身,莫要再让我担心了。”
许是先前心魔劫的余威仍在作祟,楚浔心中难得生起些许怪异之感,双手不自然地挣扎了一下。
“好了,这下该不冷了。”萧清毓神色自若地放开了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嗯,你且先歇歇吞食几粒丹药,恢复一下。”楚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缓缓道。
萧清毓依言而为,却不曾离开师尊半步,直接在他身侧坐下,自储物镯中倾出几粒丹药咽下,阖目调息起来。
鬼灵芝虽已入了他识海之内,但他本身修为未至金丹,在天地馈赠之下将凌霜花种于心腑之内都很是勉强,是以此花平日里都龟缩于花种之内,不到危机时刻绝不轻出。
而噬灵藤虽跟了他,却只是“无名无分”,并未真正与他结契,不过看他投缘,才肯护持于他,在萧清毓彻底收服它,或是在他长成之前,若是噬灵藤与他反目,他几乎毫无胜算。
鬼灵芝却又有些不同。
鬼灵芝自地府开口之处滋生而成,常年受阴煞之气的浇灌,极难生出灵智,这一株已有千余年的寿命,却仍懵懂如牙牙学语的幼童,在自己触及它的外表的一刹那,能传递给自己的唯一念头,就是要亲近于他、认他为主。
萧清毓虽不懂为何不论是凌霜花、噬灵藤还是鬼灵芝此等奇物,都如此青睐他体内气息而肯臣服,却已隐隐知道,自己与旁人或有不同。
这一切绝非气运惊人可以解释。
以他如今的景况,贸然与鬼灵芝认主有很大风险。他虽受天道庇护而可抵御心魔,却无法承受鬼灵芝经年积累的煞气,一切须得等到他金丹大成,才有可为。
鬼灵芝虽灵智懵懂,却一心要融入他血肉之中,不等自己施为,便抢先进入他的识海,找了个舒适地带躺好。
着实可爱得紧。
也就更好……操控。
除却因自己修为所限而不能随心所欲运用的凌霜花,以及性情难测偏又实力强劲的噬灵藤外,他也该有一诚心为他,且易于掌握的手段才好。
萧清毓虽未睁眼,却是不由自主地,将头转向了楚浔所在之处。
不论己身之道还是这一身能为,除却他的过人天资之外,皆是师尊予他。
他却无何物堪与师尊,甚至无法为师尊修补丹田……
“静心凝神,气沉丹田。”耳边传来师尊和悦的嗓音,萧清毓骤然惊觉,自己虽能免于心魔操控,却还是不知不觉间,起了波澜。
楚浔将手搭在他脖颈之间,冰冷的温度时不时与他颈项间的皮肤相触,
到底是他意志薄弱。
默默将师尊所授的清心诀运转一遍,萧清毓再度沉淀下来。
这回,已是能自如地与鬼灵芝沟通。
“要……要……”
萧清毓将一道灵力试探地送到鬼灵芝面前,却被它一把挥开。
鬼灵芝反冲之力太大,萧清毓识海一痛,一口鲜血已是涌到嘴边,他再也支持不住,血渍自唇角垂挂而下。
“怎么了?”楚浔在他身侧坐下,一把将他的腰揽住,语带关切。
“鬼灵芝不是这样收服的啦!”在楚浔脑海里,因为险些酿出大祸而被楚浔骂了一顿,不敢轻易惹出事端的天狼炫耀道,“我和他做了一千年的邻居了,我最懂他啦!”
“呵,邻居?”楚浔心底冷笑一声,“你那是邻居吗,你那叫利用了他一千年。”
“也……也差不多,反正我知道啦。”天狼有些心虚,赶紧把方法告诉了楚浔,末了委屈兮兮道,“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你看,我那邻居都已经进到他身体里了!”
楚浔沉默了一瞬。
若非他知道天狼虽智计多端,实则纯真如幼子,会觉得他这话实在奇怪。
但这话也就是很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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