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漂亮的杯子此刻无法再也引起任何人的抢夺之心,因为握住它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白皙、掌心柔软,这是一只精美如工艺品的手。
这只手轻巧地点燃了酒精灯,将玻璃杯放在淡蓝色的外焰上,倒入浅浅一层锥形瓶中的培养液,再放入一小撮从白骨中提取出来的磷粉,顺时针搅拌。
片刻后,培养液咕嘟嘟冒着泡,底层浮现出沉淀物,而表面却渐渐澄清起来。
一股臭鸡蛋般的味道在棚屋里飘散开。
天哪!
太可怕了!
贫民,包括此时仍在屋内的路易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心想——
我们刚刚难道是亲眼目睹了巫师炼制魔药的现场?
在目睹了巫师炼制魔药的现场后居然还能活着,实在是太太太……太了不起了!
路易在心中默记魔药的配方,他已经有一半以上的把握这剂魔药就是那种治好了瘟疫的特效药。
——泥土、牛肉汤、马铃薯泥、牛肉碎、黑麦啤酒……现在还要加上煅烧过的骨粉。
但法师添加的其他材料以他的见识暂时还无法辨别,比方说,那团毛茸茸的物质……
搜索遍了脑海中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物种,路易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
他先前还以为自己很博学来着!
其实这要怪路易是个传统的、有洁癖的贵族老爷,一天换三套衣服,内裤绝不拖到第二天再洗。假如此刻他的骑士们在场,说不定就能认出灰白色的链霉菌和他们掉到床底下三年没洗的臭袜子上生长出的菌落无比相似。
……可惜了。
真理与谬误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
“啪嗒。”
就在屋内众人捂紧口鼻,希望可怕的臭鸡蛋味早点散去时,外面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柴垛被人碰倒的声音。
哈里森:“谁?”
红发法师凶恶地竖起眉毛,他环顾四周,用了一个探测术,然后大步从拐角的阴暗处揪出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们穿着熟悉的破旧衣服,脸上蒙着口罩,手上戴了手套,手套里抓着……几只腐烂的死老鼠?!
正是先前被派去处理尸体的贫民,他们带头埋伏在棚屋四周,身后还跟着一群神情畏惧又眼含狂热的普通坎西城平民。
“你们想要干什么?!”
哈里森怒斥一声,高大的身影在平民们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
然而也不知是豁出去了还是破罐子破摔,这些普通人梗着脖子闭紧了嘴巴,愣是不说出一个字。
“不出声?我看你们是欠烧!”哈里森的掌心出现一团红色的火球,焰心已经变成了白色,足以看出火焰的炽热高温。
早在少年时期就目睹过多起猎杀巫师的现场,哈里森对这些盲从又愚昧的平民们厌恶极了,当真不吝于下杀手。
然而平民们虽然害怕,但还是仰着头,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白泽用一把小苏打(→干粉灭火器的主要成分之一)扑灭了哈里森手中的火,探出头道:“不要吓到他们。”
说着,他推开门,毫不避讳地将几名收尸人拉进门,问他们:“尸体处理好了吗?”
“好……好了。”
“那就好。”白泽顺手把他们手里的死老鼠扔到一边装着浓硫酸的玻璃罐中。
随着一阵“咕嘟嘟”,不到十秒钟时间,老鼠被腐蚀得只剩下骨头。
白泽赶紧道:“秋白,把这些骨头捞起来,我正愁加工链霉素的磷粉不够用。”
“是。”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拿起玻璃罐,熟练地捞起骨头,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这几个把死老鼠带回自己家的贫民一眼。
“……”
不知为何,刚才面对哈里森的火球术都坚贞不屈的贫民,在对上少年清冷的目光后,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仿佛惹怒了什么沉睡的凶兽。
就在这时,白泽再次拯救了他们。
他道:“秋白,链霉素沉淀好了。”
“是。”
少年收回目光,熟练地过滤掉量杯下层的沉淀物,将澄清的液体递给白泽。
“虽然已经做了防护措施,但保险起见,还是扎一针吧。”
白泽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
!!!
在棚屋周围盯梢了十几天,谁还能不清楚面前的药剂是用什么材料制造出来的?
就算不清楚的人,看一看还漂浮在培养皿中的霉菌,也差不多明白了七八成。
没有被分配收尸任务的贫民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怜悯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伴。
活着不好么?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招惹黑巫师?
把教会的信徒引来,试图借此逃脱的贫民一个个目瞪口呆,面色苍白。
他们的膝盖无法站直,害怕地抖了起来,发出扑簌簌的声音,特别是看到白泽将一支长尾尖头的奇怪刑具(→注射器)插.入玻璃瓶上方,吸取了五毫升液体,迈着邪(沉)恶(稳)的脚步,脸上还挂着邪(温)恶(和)的笑容朝自己走来之后。
筛糠一样的颤抖声停下了,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教会牧师之前宣扬的,邪恶巫师经常采用的种种残忍手段,一位贫民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吓晕在地,而剩余的则“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