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牧草茂盛,终于又到了草原部落马肥兵壮的时节。
只是劫掠几个边境州县,显然已经无法满足突厥人物质上的需求和n。
七月中旬,突厥大军兵分五路大举攻唐,苑君璋领两万骑进犯朔州,吐利设领三万骑进犯并州,步利设领两万骑进犯红谷关,欲谷设领三万骑进犯陇州,颉利可汗亲率十万骑直抵原州,试图叩开通往关中的大门。
而吐谷浑汗国的酋长们,看到唐朝疲于招架突厥的攻势,纷纷表示要一雪前耻,本来就爱好趁火打劫的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自是从善如流,当众撕毁了唐皇李渊赐予的国书,派遣天柱王慕容岩高和党项王拓跋木弥分别进攻岷州和松州,陇右之地岌岌可危。
一时间,战火蔓延千里大地,游牧铁骑所到之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田宅尽数化作一片焦土
唐都,长安。
烟雨濛濛,殿宇宫墙,亭台楼阁,只余淡淡的轮廓,宛若一幅优美的水墨画卷。
大兴殿东上阁门外,李曜站在一顶宽大的雨伞下,静静地等待一场朝会的结束。
而在她身后双手持伞的鱼玄微,瞪着一对大大的杏眼,不停地朝四方打量,看起来既紧张,又激动。
这个小女冠还是头一次跟随师父入宫,雄伟壮丽的宫殿,大唐的皇家气象,都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心灵。
过了许久,朝会终于散场,一片朱紫从大兴殿中鱼贯而出,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携手走在了最前面,看着亲热极了。
李建成一见李曜站在雨中,忙上前关心道“明昭,你怎么站在雨里?这种天气,可要小心受凉啊!”
李曜拉着鱼玄微靠到石阶边上,恭敬地向李建成和李元吉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兄长关怀,明昭奉口谕前来此地面见父亲,见廊道上站满殿前卫士,不敢有损天家威仪,是以才站在殿外。”
李元吉展颜一笑,用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打趣道“说起来,我这几个妹妹,就属明昭你最守规矩,若是换作庐陵、常乐、万春她们,肯定会让把其中几个小子撵到一边,而不是像你这样老老实实站在外面淋雨,所以说,本朝的公主还是张扬些好啊。”
“哈哈哈,三胡所言极是!”
李建成听了,忍不住笑赞一声,又拉着李元吉颇为愉快地去了。
李曜看着太子神采飞扬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建成这一次遭到李世民的算计,不但绝处逢生,而且还进一步巩固了储君的位置,可谓是因祸得福。
不可否认,李建成能够把李世民逼到生死一线的地步,绝对算得上当世英杰。
只不过,在李曜看来,李建成似乎吃了一次大亏,却依旧未能再长一智,依旧没有足够的危机意识。
李曜正默然出神,忽然发觉有人在自己身旁停下了脚步,不禁扭头一看,正好对上李世民的一双丹凤眼,连忙施礼道“明昭见过二哥。”
李世民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曜,吐出了一句仅有李曜能听清楚的话“我错了。”说罢,认真地拱手还了一礼,这才迈着稍显疲惫的步伐离开。
李曜迷惑地眨了眨眼,一时想不明白这个“错”字究竟有几个意思。
鱼玄微在李曜身后嘀咕道“殿下和秦王看起来都好奇怪呀!”
自从跟随李曜来到长安,鱼玄微见识了不少大人物,自然对太子和秦王都颇为熟悉。
在她的固有印象里,太子温文尔雅,秦王阳刚硬朗,如今一见两人状态,就觉与往常大不相同。
李曜一面朝身前经过的欧阳询、甄权等老熟人颔首示意,一面不动声色地叮嘱道“玄微,这里可是皇宫,切记慎言慎行。”
鱼玄微神色一紧,忙小声地应道“是,弟子受教了。”
待到大堆朝参官员离去,李曜和鱼玄微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步入大兴殿,行至东侧殿门,鱼玄微被宦官请到偏厅休息,而李曜则独自一人走进了议事堂。
顾名思义,这里是皇帝和少数股肱大臣议事的场所,此时里面除了李渊,还坐着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裴世矩、令狐德棻六人。
李曜一个义公主竟被召至这里,在座公卿无一不明白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李渊肃手一指自己身边“明昭,过来坐吧。”
李曜恭谨地与皇帝同坐一席,便听尚书右仆射裴寂开口说道“本朝立国以来,无岁不战,无季不伐,如今中原一统,百废待兴,正该修生养息,然北有突厥肆虐,西有吐谷浑扰边,以致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是以今日朝会,有人认为戎狄之所以屡屡犯境,盖因人口财富皆在关中,若焚长安而逾终南山,在樊、邓之地兴建新京,则战患自息,不知贵主以为如何?”
这武德年间的迁都之争,熟记史籍的李曜自是早已知晓,却故意惊呼道“焚长安?这如何使得!”
李渊捋须道“看来明昭是反对迁都咯?若有理由,但说无妨。”
李曜欠身一礼,缓声说道“想必在座诸位都知道,突厥人自称先祖由牝狼繁衍而成,以狼为图腾徽号,崇尚狼性,以强为尊,若是本朝放弃关中,迁立他处为都,突厥定以为我们兵弱,从而气焰更加嚣张,正所谓狼行千里吃肉,樊、邓之地迟早亦会如长安这般富庶,不事生产、掠夺成性的突厥人岂有不觊觎之理?所以我认为,说甚么迁都樊邓即可平息战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裴世矩看向李曜的目光似有赞赏,以他这个突厥通的见识,何尝不知其中利弊,然而古往今来,党派相争,往往不讲是非对错,只有敌我之分。
迁都樊邓之说,太子已明确表态支持,而李曜与李世民的观点一致,裴世矩身为东宫最重要的辅臣之一,只能违心地反驳道“贵主此言差矣,樊邓之地西有上洛之险,北有朱圉群山联络,其自成形胜之地,难有戎狄侵犯之虞,其间陆运畅通,漕运便利,距关中亦不远,实乃建都之极选也。”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