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睨了庐陵公主一眼,故作纳罕道:“如此说来,公主当时莫非将贫道看作了鬼?”
她有些好奇,那平阳公主究竟给庐陵公主造成了何等的心理阴影,才会让这位庶妹见到自己怕成这般模样,以致于公主形象半分也无。
庐陵公主先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辩解道:“不瞒你说,阿姊是修过道的,道号也叫做明真,更何况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是相差无几,教我如何分辨得出来?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见到已逝之人,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会怕呀。”
李曜摇头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公主以为这世上,就没有这般巧合之事么?”
庐陵公主苦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个长像极其相似者,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觉得你就是阿姊,阿姊就是你,可我却说不出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李曜听得瞿然一惊,这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在作祟了,看来她须得立刻消除对方这种感觉才行!
李曜心思转了好几转,这才蹙起双眉,悠悠地说道:“昔闻娘子军威震关中,平阳公主乃不世出的天之骄女,其大名如雷贯耳,岂能是贫道这等人物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现在突然听得公主这么一说,贫道心中亦是甚为烦恼,要知道我们道家不信胡教轮回之说,讲究活在当下,视人死如灯灭,否则也不会追求长生之道,请恕贫道直言,公主这般看待贫道,实属自惊自扰啊。”
庐陵公主沉默不语,微微眯起了双眸,复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曜,许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面前这个女冠与阿姊最大的不同之处,娇媚的小脸上登时现出恍然大悟之色,不由开口问向李曜:“明真如今多大年纪?”
李曜答道:“贫道实岁十六。”
庐陵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笑容,自嘲道:“阿姊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我简直成了灯下黑。”
李曜微微一汗,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难怪这位公主会跟自己纠结这么久,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头脑迟钝的天然呆。
不料未等李曜开口,天然呆公主竟忽然探身凑上前来,李曜下意识地后仰,正好见到公主襦衫里露出荷绿色的诃子,衬着中间一道雪腻如脂的乳沟,这半遮半露的偶然呈现,当真是无形诱惑,最为要命。
尽管李曜残存的男性意识已然不多,可一双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瞥了过去,不想这一愣神,就被对方捉住了一只手。
庐陵公主将李曜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胸前,凝视着李曜的眼睛,眸中渐渐泛起了滟潋的光芒,楚楚可怜地道:“明真,做我的妹妹,好么?”
“妹妹妹?”李曜心头不由一震,忙不迭地婉言道:“公主贵为天家金枝玉叶,贫道只是一名游方的女道士若是结为姊妹,恐怕有失礼数,亦不太合体统吧。”
李曜本来不想和庐陵公主有太多瓜葛,只道自己收了谢礼,对方也不再把她当作平阳公主,此事便会告一段落,却不想这位公主的思维竟是如此跳脱,之前还在莫名其妙地怕着她,现在相信她不是平阳公主之后,立马就颠了个头,莫名其妙地想要做什么姊妹,反倒教她惴惴不安了。
庐陵公主把李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声音温柔似水,说出来的话却是放荡不羁:“这还需讲甚么礼数体统,我已年满十七,明真出自名满天下的宗圣观,又有一身好本事,哪算得是普通的道士,做我的义妹,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到庐陵公主脸上的期盼之色又深了几分,李曜心思急转,情知此事若是抗拒,徒增麻烦,只得无声地吸了口气,待到情绪稳定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承蒙公主如此厚爱,明真着实受宠若惊,然香火结拜,乃是人生一件大事,不可随意而为,明真只想知道公主为何会有这个念头。”
庐陵公主苦涩地笑了笑,看向李曜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我六岁那年,生母不幸病逝,嫡母、三哥相继身染重病,又恰逢炀帝发兵征讨高句丽,万庶母随行照顾奉命督运大军粮草的父亲早已出嫁的大姐、二姐异地而居,基本难得一见长兄须得主持家务,二哥忙着结婚给家里冲喜,四哥常年在外拜师学艺,可以说各个都是自顾不暇。
而我自生母过逝之后,就变得异常调皮,当时负责照看幼弟幼妹的四姐、五姐都拿我没有办法,便让长兄派人把我送至太行山静云观,交由那里修道的三姐管教。”
这老李家那年的日子真是过得一团糟啊!李曜听得微微一叹,不由好奇地插口道:“可以想见,当年公主怕是被三姐管教得服服帖帖吧。”
“是啊。”庐陵公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三姐更喜欢让我称她为阿姊,阿姊幼时便被静云观的至元观主收为门下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谙政治,喜读史书,精通兵法,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简直无所不能啊,她虽是女子之身,却是那静云观年的第一高人,还有那第二高人,也把那至元观主比下去了,想来你也是认识的。”
李曜连静云观都没听说过,能认识才怪,不禁摇了摇头,面有难色地说道:“说来惭愧,明真不知道是谁还请公主指教。”
庐陵公主觉得自己这个关子没卖好,不由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似乎春情上脸,略带激动地道:“抱歉抱歉,看来是我为难明真了,那第二人就是你们宗圣观李播法师之子,现任秦王府参军的李淳风,以前他是有名的神童,不过十岁年纪,知道的却比阿姊还多,如今更是生得玉树临风,犹如谪仙,若非父亲当了皇帝之后,下令禁止同姓结婚,我便去做他的妻了。”
说着,她还无比遗憾地叹了口气,黯然地说道:“阿姊甚么都好,就是对我管得太严了,当年我和淳风相互欢喜,他还说待我长发及腰,便要来娶我,只是阿姊坚决反对,一旦发现我们在一起玩耍,就要罚我,我好歹是个女儿家,阿姊却专打人家的屁股,而且连淳风也莫有放过,打得我每次见到阿姊,都会后退三步,拿手护住屁股,哎!而今这习惯都改不过来了。”
李曜听得嘴角直抽搐,这妮子当年才多大,就想要私定终身了,如果生在后世的话,六岁才上小学一年级啊!这已经不能用“调皮”二字来形容了总而言之,该打!却故作表示理解地道:“如此说来,前日公主落水,亦是这个习惯所致吧。”
庐陵公主脸蛋微微一红,羞怩地娇嗔道:“谁教你生得那般像阿姊。”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说,我才要做你的阿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