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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四章 理解
    “所以我在一开始会与方县长心平气和地沟通,体谅他的处境,得到他的理解和信任,然后再和他谈利弊得失,劝他主动选择采取措施。”刘好好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工作组之前也说了,各自有各自的职责,方县长的职责就是安抚好群众的情绪,你们的职责是核定面积和违法建设,他固然畏缩推诿了,但是你在没有处置经验的情况下,冒然出去固然有担当精神,但是越俎代庖了。”
    刘好好带着歉意看着她,“我的话可能有些不好听……”
    “不,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我冒然出去,非但于事无补,反倒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损害了你的形象。”桑云华诚恳地说。
    “你别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形象。”刘好好苦笑,那些群众骂她的话,她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完全可以想象。
    她在长福县的时候曾经那么得民心,在高水县却被骂得狗血淋头,她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这种落差还是让她的心里挺不好受的,不过她依然没有准备放弃,哪怕他们现在不能理解,也不能阻止她的步伐。
    “不关你的事,实在是这里的状况比我们想象的都更困难。”桑云华感慨道。
    “是,但我们必须迎难而上,如果因为困难就置之不理,问题就会愈演愈烈,我已经向省里保证过了,到q市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整肃高水县的风气,省里也给了我最大的支持,有你们的帮助,我相信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刘好好坚定地说。
    “我会尽力的。”桑云华点点头,坚定地说。
    “云华,你愿意不愿意留下来帮我?”刘好好突然问道。
    桑云华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奇怪地看着她。
    “省里的平台更大,但是不如基层接地气,你在省里的工作会更轻松更安稳,可是你看不到真正的世间百态。基层的工作你也看到了,虽然辛苦,甚至充满着未知的风险,但是更有挑战性,你有才华,能力强,唯独缺少基层工作经验,我想你不会甘心做桑家的大小姐,雷家的少奶奶,也不会甘心做每天打卡上下班,天天开会写文件的桑处长,不想让基层工作经验这一项成为你的软肋。”
    桑云华意外地看着她,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从当年她们知道对方开始,虽然没有较劲的意思,但是对对方的动态都很留意,桑云华这些年更是一直关注着刘好好,她钦佩她的勇气、能力,在内心深处也渴望像她一样能够做出一番成就,而不甘心在大机关里平庸地过一辈子,但是——
    “我这样的性格,能做好基层工作吗?”
    她对自己很不自信,之前她在区里工作过,但也是以办公室工作为主,和基层的联系并不紧密,可就是这样,她都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刚才又因为自己的冒失而丢了那么大一个人,她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桑云华了,常常会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
    “没有人是天生适合什么环境,不适合什么环境的,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跳出自己的舒适区,改变自己,适应新的环境。这个过程虽然很难,但是我能做到的事情,聪明如你,又怎么会做不到?”刘好好朝她眨了眨眼。
    桑云华想起当年在京城因为那份调研报告的事情,自己和刘好好在会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被成为一时瑜亮,彼时她们俩不相上下,没道理几年过去,她就落后刘好好这么多。
    一向淡泊的她,难得起了较劲的心思,“好!你准备让我做什么?”
    “暂时只能给你一个市长助理的职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我解决高水县的问题。”
    “我听你的!”桑云华毫不犹豫地应允,脸上充满了斗志。
    刘好好和桑云华谈完,准备去找方县长谈一谈,没想到他主动找上了自己。
    “刘市长,您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这回方县长的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歉意,“这件事的确是我犹豫不决,我不想担处理不当的责任,也不想背上对付乡亲的骂名,所以才一直拖延推诿,我向您承认错误,也愿意在全市大会上做深刻的检讨。”
    “你的处境我很清楚,我也曾经面对过和你一样的问题,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刘好好的声音低了几分,“我的父亲曾经犯了罪,大家都劝我说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毕竟影响不好,但是我还是送他去坐牢了,也背上了心狠手辣的骂名,这件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方县长很意外,她家的这件事,在南省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确是实打实的一桩丑闻,但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起家丑。
    “我的家人也一度很不理解我,那时候我的处境比你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我从来没有犹豫过,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因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亲人做错事的时候,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对受害者的残忍,一般人兴许还讲个远近亲疏,但我们是公职人员,心里这杆秤可得掂量清楚了。退一万步说,我们包庇犯错的亲人,就真的是为了他们好吗?他们犯了小错我们包庇,包庇到了最后,他们犯大错的时候怎么办?纸真能包住火吗?”
    “刘市长,您是个明白人,这些道理我知道,但是要做起来真的太难了。”方县长的眼圈竟然有些红了,“您不知道我们高水县之前有多穷,全市几个县里就属我们最穷,咱们虽然靠海,但是下南洋的人不多,没有什么大华侨接济,全县就没几亩能种的地,只能靠打渔过日子,又三天两头的来台风,每年都要在海上死不少人,青壮年死了,这个家就算是完了,都没有外头的姑娘愿意嫁到我们县来。大家实在是受够了这种苦日子,所以才想着出去做生意,结果生意又做不成,误打误撞才去行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