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凤被关起来之后,刘好好并没有放任不管,去看了她几次,刘金凤那一身泼辣的暴脾气在牢里被磨得半点不剩,眼神畏畏缩缩的,甚至都不敢直视她。
刘金凤过去理直气壮,是觉得父亲偏心,弟弟一家亏欠了她,这个家她明明也有一份,凭什么要被刘长生独得,而且程招娣还成天拿着他们刘家的东西去接济程家,这更让她看不惯了,被高依淼一撺掇,心里的底气更足了,觉得她上娘家闹那是应该的。
现在赵小月是个特务的证据确凿,高依淼和她搅和在一块儿,也绝对是个反动分子,按照派出所同志的话来说,她这些年做的事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当时她就身子一软,脑袋里成了一锅浆糊,满脑子只顾着担心自己要被枪毙了。
天天提心吊胆地担心着自己要被拖出去枪毙,时间一久,她竟被吓得有些精神恍惚了,看刘好好就和看到鬼一样,刘好好那笑里藏刀的样子,可不就是恶鬼?
刘金凤虽然现在变得胆小了,可是一听到刘好好建议她和高依淼离婚的事,又立刻激动起来,无论刘好好怎么劝,都死活不愿意离开高依淼。
哪怕高依淼把她害到这个地步,她还是不愿意放手,刘好好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还是把这段婚姻当成生命中唯一的执念。
“你大姑怎么这么固执,看来中毒很深啊,平时那些反动分子肯定没少给她洗脑。”
“也是个痴情种啊。”
“什么痴情种,根本就是不知悔改,冥顽不灵。”
“其实她就是个以夫为天的传统女性,男人就是她的精神支柱,要离了婚她不仅觉得失了面子,更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刘好好只得再次出来为刘金凤辩解。
“也不知道你们家倒什么霉,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大姑。”
“哎,谁家没几个拎不清的亲戚?”
“可不是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姑什么的还算远的,我家婆婆那才是个拎不清的……”
刘好好已经习惯了这种一边聊八卦,一边做事的工作氛围,手上唰唰唰地写着总结,嘴上竟然还能抽出空来插上几句话。
等她理完手里的事,一看墙上的钟发现已经下班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互相招呼着去食堂吃饭。
都这个点儿,庄立军应该已经走了吧,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回了趟宿舍,门虚掩着,推开一看里面已经没人了,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缺了角的桌椅被修好了规规矩矩地放在墙角,最显眼的是屋子正中摆着一个刚钉好的铁皮炉子。
她瞪大了双眼,走近一看,真的是新的铁皮炉子,用的正是原来屋角的那片旧铁皮,不用问,这一定是庄立军的杰作。
她蹲下来,看着铁皮炉子傻乎乎地笑着。
“好好,你真是好福气啊,庄连长对你真好。”食堂打饭的大婶一见到她就打趣道,“你晚上的饭是他拿过来蒸的,还特地给你交了粮票和钱,嘱咐我给你留菜。”
整个公社也就十来个人,大家围成一桌吃饭,大婶的嗓门大,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好好,看来没嫁错人啊。”
“嫁人就得嫁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刚才庄连长还来找我借炉子和工具,听说给你钉了个一模一样的铁皮炉子,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看到了……”这么多人善意的关心和起哄,还真让她有些消受不了,红着脸连连讨饶。
“我看他在你宿舍那儿忙里忙外,忙了一下午呢,一直忙到刚才快下班,他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回去了。”
“平时看庄连长挺严肃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会疼人,连你中午的饭碗都是他给洗的。”
“可不是嘛,对你那叫一个上心哦……”
“好好是他未来的媳妇嘛,他不疼谁疼?”
刘好好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的起劲,反倒笑了起来,“你们可别光顾着笑话我,小王上回去他未来丈人家,不也是忙里忙外?还一下子帮人洗了五床被子……”
“你一说我们就想起来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那时候还以为这未来女婿第一次登门,这岳父岳母要好好款待一番呢,没想到就款待了五床被子……”
“欸,那可不是他们款待的,是我主动要表现表现的。”小王连忙出来辟谣。
这年头,大家的经济状况都不好,未来女婿上门也没拿什么东西,只能拼命干活表现自己来显示自己的诚意。
庄立军下午的表现虽然贴心,但也和这个年代大部分的普通年轻男人一样,拼命干活对自己的对象大献殷勤,所以话题很快就被刘好好转移到了小王身上。
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天,晚饭时大家的气氛格外轻松愉悦,毕竟一连工作了六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一天,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闲暇。
“好好,你今晚回大目吗?”
“回啊,”刘好好探头看了看窗外,现在是夏天,天要等到七点半之后才会全黑,她现在走回家去,一路上亮堂堂的,就当饭后散步了。
“那正好,我今晚也回娘家一趟,咱们能一块儿走一路。”郑大姐拎着竹篮,快步赶上她,“太久没走山路了,一个人走还真有些怕。”
“郑大姐,你怎么突然回娘家?家里不管啦?”她记得郑大姐已经把自己的母亲接到公社上头住了,她的父亲又已经去世了,照理说没什么事值得她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回去。
“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不知怎的,两口子吵架打架,把我那弟媳妇气得回娘家去了,扔下家里两个小的,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我就这么个弟弟,我阿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利落了,知道这事后在家里是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我看实在没办法了,才答应他们赶回去给他们说合说合……”郑大姐一肚子苦水正愁没处倒,一边赶路,一边和刘好好说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