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箭射中了,但凡不是要紧部位,人人都是眼睛不眨一下,咬着牙就将箭头拔出来了,然后毫不在意地扔了,凶悍地继续往上爬。
温无玦看得心潮澎湃,他说实话,他看上这支虎狼之师了。
攻城的声音喧嚣震天,士兵们一股一股地冲上去,又被挡了回来,拖了一个上午,整座城池竟是固若金汤似的,巍然而立,纹丝不动。
耶齐满脸血污地策马从前线退了下来,攻势稍弱。
他狂喝了几口水,几步跑到温无玦的望楼车下方,喘着气抬头问道:“丞相,这强攻看来是没办法了,今天怕是打不下来。”
温无玦从望楼车上下来,瞧着他一张被烟熏火燎得一团黑红,几乎辨不出来本来面目的脸,缓缓道:“先暂停休息,士兵们补充一下体力,下午继续。”
“不是吧?这还要继续?”耶齐哭丧着脸,“再继续下去,我的人马要全军覆没了!”
温无玦深知不能放过今天这个仅有的攻城机会,一旦临近城池的守军都调集过来,那他们想要攻城就更难了。
“下午,我们双方的人马一起上。”
晌午,老弱残兵们被人从战场上拖了下来,换上新兵。
气氛低迷,众人各自捧着饭碗,随意地蹲在草丛中,拼命地扒着饭。
耶齐随意洗了个把脸,然后一手托着碗,晃荡到温无玦身边。
他累得像条死狗一样,这会子也懒得嬉皮笑脸。两人无声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那小皇帝还没进城吧?”
温无玦手上的动作一顿。
耶齐不甚干净的脸上露出洞悉的笑意,肯定地道:“你不信任我。”
温无玦没有回答,他又挑了挑眉头,“没关系,信任嘛,是合作出来的。”
说是休息,其实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
下一轮的攻势很快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温无玦早上观察了半天,发觉城门才是最薄弱的地方,大概是年份久远的缘故,原本密度坚硬的铁檀木城门粉屑轻飞,数次几乎被推开,又快速被人手补上。
但当时耶齐并没有留心,分散了兵力。
这次,二人商量,集中所有兵力,主攻城门。
巨大的攻城器械架好,随着耶齐的一声令下,呼啸着直冲城门,撞得城门一下一下地发出闷响。
不消片刻,陈旧腐朽的城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崩裂。
耶齐登时眼睛都亮了,大嚎起来,“冲!给我冲!”
在城外等候多时的士兵们,此刻都杀红了眼,浩浩荡荡地杀将进去。
偌大的城门敞开着,里面厮杀成一片,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温无玦冷眼瞧着局势尚可,便挥了挥手,让人点起狼烟,通知萧归行动。
他负手站在高处,继续观察着局势。
基本上从上午到现在,耶齐的人马已经死伤过半,而他的人马,几乎还未有损伤。
他还在犹豫,能否让他的人都一起攻进城去。
温无玦皱紧了眉头,局势告诉他,此时就是最佳的攻城时机,应该一拥而上,以最快的速度夺下城池。
可他心底深处总有一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他来回踱了几步,还在说服自己出兵之时,余光一瞥,蓦地愣住。
城中战况瞬间变了,原本的虎狼之师,此刻被包围其中,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敌军从城中高处不知架上了什么巨弩,威力极大,一支箭弩长达数十尺,带着强劲的力道,往往一箭下来,能连带着射杀数人。
这些巨弩从四面八方射下,以绝对的碾压式的威力,逼得耶齐的军队寸步难移。
眼看着这支虎狼之师就要被全歼了,温无玦快速下令,“救人!不要恋战!”
随着援兵进入,耶齐临危不乱,反应迅速,很快就与援兵呼应配合,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然后快速率军撤退。
第二次攻城,宣告失败。
耶齐中了一箭,浑身都是血,被士兵们抬着回来。
温无玦匆匆吩咐军医救治,然后转头找到林洇。
“你现在马上带上五千精锐,从野路出发,去接应皇上!要快!皇上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林洇不敢多问,当即应下,“是!”
如果按照原计划,萧归此时已经入城,直奔武库,而耶齐这里,却没能攻下城池。
萧归及其率领的军队已经成了深入敌境的孤军。
若一旦惊动宁王,三千军马瞬间就得被碾为齑粉。
他大意了。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宁王城中还藏有巨弩这种大型器械。
温无玦微微闭上眼睛,心里焦灼之下,后悔不已。
林洇已经整顿好兵马,即将出发之际,温无玦大步走了过去,手按在林洇的身下的马身上。
他缓缓而清晰地说道:“林洇,一定要救出皇上。只要救出皇上,立刻就走!”
这才片刻功夫,林洇听他的话语,已经从接应皇上变成了救出皇上了,当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能重重点了点。
“末将一定不负丞相所托。”
他话音未落,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还是让我去吧。”
温无玦诧异地回头,只见耶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他手臂骨折了,刚刚被军医粗略地包扎过了,此时正垂着一截绷带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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