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丰子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不烦。”
君长宴点了点头,又回到了三个徒弟相处的话题。
月上中天,鸟雀早已归林,点燃在孤鹤峰各个山间的昏黄灯火一一熄灭,弟子入睡了,而守夜弟子拎着灯笼在山路间巡逻,是寂静的夜中唯一一点光亮。
唯独砚山,大殿灯火辉煌,弟子手端托盘、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此时雅乐已停,跳舞的花精早早飞回花苞中沉睡,而摆宴的酒席仍未撤下。
“……所以说,收徒不要收第三个弟子,不公平!”君长宴咬牙切齿说出三个字,酒杯一摔,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槐丰子昏昏欲睡,被声音激一下,倒清醒了几分。
“啊,药尊你莫要动气。”他随口搪塞一句,心中倒翻了个白眼。
一点小事而已,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心里早嘀咕过八百回了吧,至于么?
而君长宴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满,冷冷一笑道:“槐盟主果然嫌弃本尊了。”
“绝非如此。”槐丰子立刻敛了敛衣袍,正襟危坐,满脸正义凛然:“老夫只是感悟颇多,一时失态了。”
君长宴点点头,嘴角浮起一点笑。
槐丰子心中倒是轻快,心里想着必君长宴发完牢骚后无话可说,便会离开宴席,他们也好顺势走人,如此便不会惹怒这尊大神。
既来到孤鹤峰,定要好好布局研究,一举抓获祁泊枫。
哪知他心中百转千回之际,前头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槐盟主,你觉得孤鹤峰门主之位,谁来担任更好些?”
!!!!!!
槐丰子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手一抖,一壶桃花酿酒被扫落在地,酒壶碎裂,酒汁溅湿了绒毯,好不狼狈。
此时此刻,他心底竟生出一点绝望。
苍天在上,他槐丰子只想潜入孤鹤峰,趁机抓捕祁泊枫,心愿只有区区这几个,他不想卷入孤鹤峰自家的恩恩怨怨啊!尤其是这等山门的门主之位的相争……
这种“家事”一旦卷入,遭殃的是整个南槐剑盟!
“老夫、老夫不知。”槐丰子颤颤巍巍回道,同时眼睛左右扫过来往的弟子,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被人家听去。
“哦。”君长宴轻飘飘地挑了一下眉,认真把玩着葡萄粒,不做评价。
槐丰子偷偷擦了下额头的汗。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忽然,君长宴目光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重击:“其实吧,我位居尊位,倒比萧鸣泓有资格当门主。”
“呵呵呵呵呵呵呵。”
槐丰子僵着一张假笑脸,满眼的不知所措。
有弟子看不下去,悄悄凑近了问:“盟主,咱们要不要离开孤鹤峰?”
若君长宴和萧鸣泓真争起门主之位,头一个祭天的便是他们剑盟啊!
槐丰子犹豫了,他不想提心吊胆整日惴惴,也想尽快离开,可转念一想,祁泊枫就在孤鹤峰……
他咬咬牙,狠狠吐出二字:“留下。”
*
叶诀一行人回到了客栈。
狐三客栈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便是门前茉莉的花苞多开了三朵,雪白的花瓣被绿油油的枝叶衬托得极为清新。
叶诀微微一笑,携着阿枫即将走进门内,却看见一行紫色短衫的修真弟子走门前徘徊,时不时冲着客栈招牌指指点点。
狐三知道这群人要来投宿,正想走过去说不开业,叶诀却一把拦住了他。
“剑盟。”叶诀轻声道。
狐三定睛一瞧,这伙人的衣衫真是剑盟弟子的打扮,他在青木城开客栈打探消息,普通人看不出门道,他却吓了一大跳。
南槐剑盟的弟子,怎么忽然一群群跑青木城来了?
狐三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打探消息,可看了看自身又尴尬了,他们是妖,虽然外表看上去是好妖,可修真门派也会对他们保持警惕。
“就派可爱一点的先妖。”叶诀道,转身望向身后的一群毛团子,准备找个可爱的。
“小狐狸……嗯,名声太奸诈。”
“小白蛇……啧,眼睛太凶。”
“白虎呢?唉,吼声太粗。”
叶诀挑了一圈都没有合适的,眼看这群剑盟弟子要离开了,狐三积急急地补充道:“老大莫不是忘了,咱们客栈可是有人畜无害的妖呢。”
叶诀一怔,收回目光,不甘心的点了下头:“我知道,是兔子。”
……
“客官们吃好喝好。”
一只圆滚滚的小白兔脆生生道,他两爪直立,站在客栈大堂,怀中抱着一只和他身量差不多高的酒壶,酒壶太大,白爪又短短,小兔子用尽全力抱着,可努力了呢。
大堂声音嘈杂,摆着五六张桌子,酒菜的香味混合着杂谈,一声声传入小兔子的耳朵。
剑盟弟子见这家店是妖开的,本来心存芥蒂,然而看到可可爱爱的兔子掌柜,以及香喷喷的烤鸡时,所有的芥蒂都化作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后,话也多了起来,说了一两个时辰还不尽兴呢。
“抱歉各位客官。”小白兔眨着眼睛,怯生生道:“客房未曾打扫,怕污了各位的衣袍。”
“原来没房间了。”剑盟弟子嘟囔着,挨个离开了客栈。
最后一位剑盟弟子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巷口,小白兔流光一闪,白衣仙君卓然而立,清冷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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