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东西方文明初接触
“殿下,先朝的古六历,即黄帝历、颛顼历、夏历、殷历、周历、鲁历。除黄帝历外,其他五历因各自计法缺陷,已逐渐摒弃。根据皇帝天干地支纪年,今年是黄帝历4115年。”钦天监属官汤宇难得有在朱瞻基面前露脸的机会,今日舰队上下官员汇聚一堂,让他忍不住激动,将黄帝纪年详细分解了一遍。朱瞻基跟他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望着面前众人说道:“我大明年历计法,因一直随着帝位更迭,显得有些混乱。连我这个太孙经常都搞不清年份,更何况普通百姓,蛮夷边民。故此,为我大明大一统之声望,为确定我大明天朝上国之地位,孤欲从今后开始,将黄帝天干地支纪年与帝位纪年共同应用,让蛮夷之国,也能沐浴我大明荣耀。”那些武将倒不在乎什么纪年,他们也不理解朱瞻基为何召集众人,却首先拿出这样一个议题。但是金纯与解缙却很清楚这样做的意义,如今不管大明也好,东瀛,南洋蕞尔小国也罢,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纪年标准,往往都是根据在位国君的年号来计算。这样的计法,对他们来说容易计算,因为每个儒生从学儒开始,首先要学的就是记住从三皇五帝开始的各位皇帝。但是老百姓不会算啊,不要说这蛮夷之地了,就算在大明的乡村,大部分人也不懂这天干地支纪年,二十四节气的由来。金纯有些担心地长揖说道:“殿下,这天干地支纪年之确定,需要陛下钦点。我大明如今实行大统历,这可是太祖亲自确定,贸然更改,实为不妥。”朱瞻基当然知道历法乃是国之重器,每一任皇帝的登基,去位,那都是国家最重要的事。确定纪年,是需要满朝文武与皇帝多番切磋,才能确定下来的。自己一个太孙,突然提出要按黄帝历纪年来通告蛮夷诸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但是朱瞻基一开始是真的疏忽了这个事情,一直到最近跟西域商人问起欧洲发生的大事,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中国古代在明朝以前,几乎每隔几个皇帝,就要重新计算历法一次,根据汤宇粗略统计,三皇五帝到秦朝统一之前,大多实行古六历,从秦皇到朱元璋建立大明,历朝历代供更改了历法近五十次。特别是唐宋时期,几乎每个皇帝登基,都要更改历法。朱元璋建立大明,洪武十七年设观象台于南京鸡鸣山﹐令博士元统修历﹐仍以《大统》为名﹐而积分全袭元代《授时》法数﹐惟去其岁实消长而已。其后因推算日食不准确﹐治历者纷进新历﹐要求改制﹐但明朝一直沿用《大统历》。朱瞻基现在提出用黄帝历纪年来对外宣传,实乃大逆不道。但是朱瞻基并不是要修改历法,只是在对外宣传的时候,以黄帝历纪年来告诉世人,今年是哪一年。他可不想把那个耶稣诞生的年份当做公元纪年,而且西历纪年虽然每年的长短相差不大,实际上除了算法简单,毫无作用。农历却完全不一样,根据天干地支的计法,通过闰月来调整年份,不仅可以算出来每年的二十四节气,让农民知道何时种田,更能算出每年的日食月食,哈雷彗星抵达的准确时间等。朱瞻基开始也不相信这些,但是了解越多,对老祖宗留下的财富才越觉得宝贵。当然,公历并不是一无是处。公历是阳历,是根据太阳公转计算。农历是阴历,是根据月亮变化计算,两种方法各有千秋,能形成有效互补。但是因为那位大炮在1912年提出了全面西化,向西方看齐,与世界接轨。导致了在清朝结束之后,全面采用西方纪年。一个宗教份子的出生年份,成为了一个东方古国的纪年计法,想想还真是滑稽。而实际上,公历其实原本是从儒略历更改过来的,纪年的起始时间也不是现在这个时间,而是从公元前45年就开始计算了。当儒略凯撒第三次任执政官时,指定以埃及天文学家索西琴尼为首的一批天文学家制定新历,这就是儒略历。但是后来罗马帝国衰落,神权兴起,所以纪年变成了耶稣诞生年开始。对一个农业大国来说,抛弃了农历纪年,让老百姓根本无所适从。所以最后把农历的这一套又捡了起来,用了双纪年法。现在这个时代,除了少数几个国家实行阳历,大部分国家都还是各自按照自己国家和民族的纪年计算。但是朱瞻基并不愿意让耶稣历兴起,所以在看到欧洲如今混乱的纪年之后,才想起了把黄帝历推行到欧洲来。朱瞻基笑道:“尚书过虑了,孤并不修改历法,只遵循纪年。我大明虽然如今实行大统历,但是黄帝历纪年也一直没变。如今我们对外宣传,以黄帝历加上帝位年昭告,让西域人也知道我大明的历史。”解缙很清楚朱瞻基的为人,做事从来都带着很重的目的性,但是这件事,他却看不到朱瞻基的目的。如果没有好处,朱瞻基为什么要犯这样的机会呢?他忍不住问道:“殿下明知此事犯忌,为何执意如此?”朱瞻基笑道:“孤也是最近才考虑到这个问题,如今西域大食人采用穆罕默德历,这是一种阴历,与我大明计法相差不大,但是他们的纪年才八百年,而极西之地,采用公历,与我大明历相差甚远,至今也不过一千四百年。如果只以大统历向他们展示,岂不是说我大明历史还不如他们悠久?而实际上呢?我华夏纪年从黄帝开始,至今已经四千多年。”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过来,朱瞻基不是要修改历法,只是不想在西域人面前丢了面子。只要不改历法,仅仅只是以黄帝历宣传纪年,这虽然有些不妥,却也不会让朱棣忌讳。所以众人只是犹豫了一番,接受了朱瞻基的意见,在今后对西域各国的国书中,以黄帝历纪年为准。当然,他们也不敢丢掉如今的大明年份,肯定还要缀上永乐十五年这样的时间。这个时候,李亮说道:“既然此事已定,下面进行下一个议题,我大明的对外宣传国名……”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战鼓声,声音三长两短,这是有什么新的发现了。一时之间,没有谁开口说话,众人都等着传令兵的最新消息。不一会儿,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殿下,前军紧急回禀,发现了一座大型城市,还是大食人的城市!”所有人都一阵兴奋,能在万里之外还发现大食人的城市,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有城市就代表有文明,有文明,就代表有大型贸易。郑和看了一眼朱瞻基,轻声说道:“殿下,莫不是那些商人上次说的马林王国到了?”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的,这也代表,我们的目的地快到了。”马林王国,就是指后世的摩洛哥。阿拉伯人八世纪的时候,从埃及一路向西,并且占领北非,将黑人全部驱逐到了非洲中部。在此后,阿拉伯人从游牧民族逐渐定居下来,建立了几个王朝,如今统治这片土地的就是马林王国。几万里的行程眼看终于要抵达了,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朱瞻基也同样兴奋,后世只需要十个小时的时间,他就能坐自己的专机从新加坡到西班牙,但在这个时代,十个小时的旅程变成了七个月。虽然远渡重洋听起来似乎很浪漫,很勇敢,但是真的在船上煎熬七个月,才知道有多受罪。他扭头问道:“如今维度是多少?”一个羽林卫学的执勤士兵说道:“回禀殿下,是北纬三十度左右。”朱瞻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个维度有哪个城市,兴趣大起,说道:“那我们就出去看看,二十多里的行程,现在顺风,半个时辰就到了。”他们刚到了甲板上,前面的船只又在传递消息,朱瞻基接过了一个望远镜,望着前面船只传回来的旗语。大明舰队的旗语,都是他改的后世旗语,所以很快就明白了海边只是一个小镇,人口大约有两万人。不一会儿,一艘传令船就带着详细的信息来到了旗舰上。前军已经登陆与小镇上的人进行了初步接触,这里叫阿加迪尔,是马林王国在南方的一个小城。这里因为人口不算多,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贸易点,向北四百里,才是他们的都城安法。现在前军询问,是在这里暂留,还是直接前往都城与他们接触。朱瞻基想了想说道:“前军继续探索,留下几艘商船交易,派出前锋营尽快抵达安法,与对方初步接触,中军直接前往他们的都城。”安法就是后世的卡萨布兰卡,既然那里还是马林的都城,那就说明葡萄牙人还没有展开他们的大航海时代。因为朱瞻基知道摩洛哥的首都一直是拉巴特,但是拉巴特成为首都,是因为葡萄牙人在最开始的殖民战争时期,将安法夷为平地,才让拉巴特成为了首都。如今安法还在,那么朱瞻基就要斩断葡萄牙人伸向马林王国的手,这不是为了帮助马林,而是要限制葡萄牙人的向外征伐之心。大航海时代,可是从葡萄牙开始的啊。舰队继续一路北行,船借风势,四百里的行程不过一日夜的时间,就已经走完。岸上的城市已经映入了朱瞻基的视野,无数人影呆立岸边,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露出着震惊的神色。是的,大明这遮天蔽日的舰队,能够让所有人为之恐惧。昨日,当五艘与西洋军舰完全不同的舰船抵达安法水域,就已经让马林人为之震惊,他们从来没有想到,除了那些欧洲人,竟然还有另外一个文明。而且这个文明看起来是那么的强大,有着如今雄壮的军舰,纪律严明的士兵,还有着规整的仪容。他们的官员温文尔雅,望向他们的神色自矜却又从容。马林的国主阿布·赛义德·奥斯曼三世感觉,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野蛮人。他们是从哪里过来?这个大明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五艘舰船竟然还不是他们的全部,仅仅只是一支前锋营。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他们拒绝透露任何信息,只是告诉他,他们带着诚意与和平而来,并且愿意跟他们贸易。他们也送上了礼物,奥斯曼三世原本并没有在意,可是当他看到那柔软如肌肤的丝绸,清香扑鼻的茶叶,精美的可以当艺术品的瓷器,还有那鬼比黄金的香料,他第一次失态了。他记起小时候听说过的一个传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富裕的流油的国家,那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文明,曾经的大食人就是依靠他们才发展起来的。但是后来突厥人出现了,蒙元人出现了,那个国家却从来没有过。他以为这些只是传说,因为不管是突厥人还是蒙元人,都带来了瓷器和茶叶,还有精美的丝绸。许多跟他一样的人都以为那个国家并不存在,那些东西是突厥人,或者是蒙元人生产出来的。他们虽然带来了精美的瓷器,柔软的丝绸,但是同时带来了战争与死亡。没有人再去奢望那些东西,反而害怕会成为蒙元人征伐的目标。虽然奥斯曼三世并没有经历过蒙元人的威胁,因为马林距离蒙元太遥远了。但是他不止一次听说过蒙元人的暴虐,当时的圣城都差点落入蒙元人和突厥人的魔掌。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传说并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的。奥斯曼三世热情款待了这个叫大明的国家的使者,还拿出重金贿赂了担任翻译的通事。但是这些通事都是大明在忽鲁谟斯招收的,他们只知道大明来自遥远的东方,对这个大明却一无所知。他们还告诉了奥斯曼三世一个恐慌的消息,对方的舰队可不仅仅是几条船,几十条船而是上千条船。虽然这次只有六百多艘船来到这里,但是六百多条船也是让奥斯曼三世无法想象的存在。他们马林,虽然也有六百条船,不过大多只是在海边打渔的小船。真正的军舰和两百吨以上的货船,只有不到一百艘。但是这些通事又告诉他,大明人性格温和,只要不跟大明敌对,他们就不会视之为敌。但是只要敢跟大明作对,他们大军就会将敌人碾碎。他们告诉他,就在半年前,曾经抢夺了巴格达的帖木儿国,两百多条船组成的舰队,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消灭了。所以第二天,奥斯曼三世胆战心惊地率领着国内的文武大臣来到了海边,亲自来迎接来自大明的皇帝陛下的孙子。据说,他们喜欢看到所有人要跪在他们的面前。幸亏来自大明的使者也宽容地允许他们不需要跪,因为他们不是敌人,也不是自己人。奥斯曼三世还托通事转告,他们马林愿意当大明的朋友。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只是嗤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但是态度之间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想当大明的朋友,他似乎还有些不够格。他的心里还气恼无比,一个小小的使者,竟然敢轻视他一个国王。但是,当他在海上看到一艘又一艘的巨大战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他真的恐惧了。如此强大的实力,他这个小小的马林国主,似乎真的不够资格啊!有了通事的承诺,他才敢胆战心惊地等候在岸边,但是已经忍不住双腿颤抖。而他的国民们,看到一眼看不到边的舰队,遮天蔽日地逼近的时候,一个个就更恐惧了。还是因为他这个国王在这里,那些国民才没有逃跑。那些北方的野蛮人,他们每次一直有一两艘船来,都要在沿海骚扰一番,抢劫一些财货才肯离开。这个大明如此强大,他们真的是带着和平而来吗?从一大早,他们就看到了舰队出现在视野里,很快就有船只开始靠岸。那些人抵达了码头,就将那里封锁了起来,有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不想离开,却被他们用皮鞭抽了一顿。但是对方并没有肆意杀人,也让所有人知道,这些人并不残虐。奥斯曼三世的心也安稳了一点,派出了自己的卫队队长,帮那些大明人将码头那里清理了出来。然后,那些大明人的小船就开始在港口周边测量水深。但是马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码头上的动静吸引住了,那些预先登陆的大明人从船上卸下来一架像一个宫殿一样大的房子,拼装起来他们才知道,原来那是一辆马车。如此大的马车,就连奥斯曼三世都想靠近去一观究竟,但是却被使者拦住了。他们让国君稍等,要等到他们尊贵的殿下抵达了,自然会安排他去近前。然后,他们在码头上铺上了来自波斯的纯羊毛地毯,这可不是平民使用的毛毡,而是连他都舍不得用的羊毛地毯啊,现在就这样扑在港口的土地上!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向使者询问道:“阁下,为什么要把珍贵的地毯铺在泥地上?”担任使者的是礼部员外郎曹轶,担任他副手的则是解祯期。曹轶不愿意跟浑身臭烘烘的通事说话,一直自命清高地站在一边。但是解祯期倒没有这种顾虑,与几个通事都相处的非常融洽。以至于奥斯曼三世还以为解祯期这个年轻人是正牌使者。解祯期自矜地微笑道:“我们的皇太孙殿下是天底下最尊重的人,任何珍贵的东西,都不能衬托他的伟大。地毯虽然珍贵,但是这种规格才符合殿下的身份。”几个通事将解祯期的话翻译了过去,奥斯曼三世对这个太孙殿下更好奇了。快到午时的时候,以安法港口的码头为中心,密密麻麻的舰队终于集结了起来。他们排成了一个扇形,中间留出了一个巨大通道。然后,朱瞻基的旗舰沿着通道缓缓地靠近了码头,但是因为港口的水深有限,旗舰六米多的吃水并不能靠岸。朱瞻基的巨大的旗舰靠近了,让无数人发出了阵阵惊叹声。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巨舰,比他们最大的舰船还要大十倍以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能相信人类能够造出如此大的巨舰。那些在马油执勤的马林卫士,看到如此大的巨舰,胆小的都已经跪了下来祷告。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神迹。旗舰两个重达三千斤的巨锚被绞盘放下,稳定住了舰体。随后,十多艘平底沙船在指挥人员的安排下,一艘一艘插了进来,形成了一座浮桥。所有的船只经过了连接,固定,在船体的甲板上铺出了一条通道。仅仅为了登陆,就耗费如此大的功夫,也让马林人们见识到了来人的尊贵。就在这个时候,旗舰上面的皇家龙旗缓缓下降,响起了巨大鼓乐声,随着旗舰上的鼓乐响起,所有的船上面锣鼓全部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当视野里的几百艘船上,所有的锣鼓都响起来的时候,这有韵律的重低音让不少人浑身发麻,小便失禁。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在问,这个大明究竟有多强大啊!龙旗降下,太孙旗也降下,船上的鼓乐声也停了下来。一队盔甲鲜明的卫兵分列成四个队列,在码头的道路两边延伸出来,码头上的鼓乐响了起来。太孙仪仗终于摆了出来,而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的朱瞻基也终于下船,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个时候,解祯期才让通事告诉了奥斯曼三世,现在可以去码头迎接太孙殿下了。奥斯曼三世已经完全麻木了,开始的时候对大明使者如此傲慢还有一些愤怒,但是现在,他完全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这样的气派,是他这个国王都从来没有想像过的。相差的太远,他已经不敢比较了。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被誉为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太孙殿下,即便在身材高大的闪族人里面,这位太孙殿下也显得非常高大,与普遍比他们矮小的东方人差距就更大了。对方留着跟他们差不多的大胡子,却没有任由胡子乱长,而是修理的整整齐齐,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图案。他的头顶戴着一顶船型的帽子,前后还垂着九串宝石,光是这一顶帽子,就价值连城。而他身上从内到外,都是用最精美的丝绸做成的衣裳,上面还绣着威武的动物。他不明白这么薄的丝绸,那些图案是怎么绣上去的。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二十年前,他还步行八千里,前往圣城祭拜,不仅见到了势力庞大的马穆鲁克王,还见到那些跟马穆鲁克王进行贸易的罗马人。但是没有一个贵族,能够有如此奢侈的打扮。如果对方愿意,他愿意用一座城池来换取对方的帽子。那精美的宝石,是多么的耀眼啊!一个红衣中年人跟在太孙的身后,他身上的服饰也让奥斯曼三世赞叹不已,可以看得出来,红衣男子只是太孙的随从,但是一个随从的服饰,就比他这个国王还要精美。更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对方为什么不长胡子呢?没等他想明白,对方沿着精美的地毯已经走到了像一个宫殿一样的马车前面。这个时候,大明使者提醒了一句,他才清醒过来,连忙上前问好。让奥斯曼三世意外的是,跟在太孙身边的那个随从,竟然也懂他们的语言。虽然语调跟他们有些差别,但是同为伟大先知确定的语言和文字,让无论什么地方的子民都能听懂安拉的教诲。朱瞻基原本还想表现出一种温和的态度,但是奥斯曼三世一到跟前,差点把他熏了个大跟头。对方恐怕有一年都没有洗过澡,现在是九月这里的温度有将近三十度,还是比较热的。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熏人的味道,为了掩饰这些味道,他的身上又抹了许多香油,这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闻到就想呕吐。但是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想拼命往朱瞻基的身边凑。还好跟在他身边的郑和知道朱瞻基爱洁,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这味道,更不能让他熏到了殿下。郑和挡在了朱瞻基的身前,跟他长揖了一下说道:“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长孙,尊贵的大明帝国皇太孙殿下,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前往西洋寻求拓展商路。今日路过贵国,欲与贵国进行贸易。鄙人乃使团副帅,大明帝国滇国公郑和,向国王陛下问好!”奥斯曼三世楞了一下,才连忙问道:“滇国公是什么职位?”“滇国公是大明帝国的公爵,与西洋诸国的公国国主,大国公爵乃是同一等级。”奥斯曼三世这一下明白了过来,知道对方跟自己的身份差不多持平,虽然对方只是公爵,自己是国君,但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的公爵,恐怕比自己这个国主还要尊贵。他又连忙向郑和行礼,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郑和这才请了朱瞻基登上龙辇。朱瞻基瞟了奥斯曼三世一眼,淡淡说道:“滇国公将他也喊上龙辇吧,再臭他好歹也是一个国主。”郑和笑了笑说道:“殿下忍一忍,这些蛮夷小国,哪里有什么讲究。”今日闻到对方身上的臭味,朱瞻基才突然想起来,这个时代的欧洲,人们可是都不洗澡的。而且城市里面也没有厕所,人们可是随地大小便,想到这里,他对这个时候的欧洲,登时兴致大减。古罗马人是非常爱干净的,也喜欢洗澡。但是当欧洲的人口增加,疾病泛滥的时候,人们对洗澡就有了天然的恐惧。这个时代的欧洲,并不是没有医生,但是他们的医生大多都是神父,靠祈祷来治病。哪怕到了十八世纪,人们生病,医生还主要是给病人放血。中世纪以来,特别是七十年前的黑死病,让欧洲人更是对洗澡产生了恐惧,他们虽然一开始不知道病菌是从老鼠身上传出来的,但是也知道了离水源近的地方,患病的几率更大。所以他们的城市开始往山上建,哪怕每天运水,也不敢住在水边,更不敢洗澡。在这里面,教会也发挥了巨大的带头作用。他们认为肮脏的躯体被看作更能接近上帝,不洗澡则成了圣洁的象征!那些有足够勇气长年不洗澡的人,甚至会被册封为圣人!在这种巨大精神激励下,许多虔诚的神职人员和基督徒开始了浑身污秽的艰苦修行——圣亚伯拉罕阁下坚持五十年不洗脸,不洗脚,最终成功封圣。圣西蒙先生任凭蛆虫在他溃烂的伤口上拱动,也从不清洗,一直到死为止。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的母亲坚持一辈子不洗澡,被册封为圣女阿涅丝。想到这里,朱瞻基甚至怀疑自己这个时候来欧洲,究竟是不是一场错误了。现在只是到了北非,这里的人比起欧洲人来更爱干净,现在就是这样,到了欧洲,怕不是要常备香囊才行。将奥斯曼三世带上了龙辇,他被郑和引到了朱瞻基对面的角落坐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臭味带来的困扰,反而非常激动地欣赏着这个巨大的马车。坐在这样的马车里,让他自己也觉得更加高贵起来,他忍不住不停地跟道路两边的臣民们挥手示意。朱瞻基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有些好笑,跟郑和说道:“一会儿好好问问他他们跟马穆鲁克王朝王朝的关系,跟欧洲各国的关系。那份被标注了欧洲各大城市的地图,让他好好看看。希望能挑起他们跟葡萄牙,西班牙之间的矛盾。他们打的越厉害,对我大明就越有好处……”郑和并没有把小小的葡萄牙放在眼里,说道:“殿下,那葡萄牙按照通事所言,不过是一个蕞尔小国,敢跟马林国打吗?还有那西班牙,虽然这些年发展起来了,也夺回了大部分国土,但是格拉纳达如今还在摩尔人的手里,他们都没有统一,又有何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