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打算不说了你还说出来,考虑过我的好奇心吗?
曹焕不甘心地看了谭北海一眼,愤愤地拿起下一份资料。这一份是好几张老报纸缩片的放大打印图,上面还有新鲜的图书馆红章,从打印质量来看,应该是近期的。每张打印件的右上角都有对应报纸的年月日,那字迹曹焕认得,是属于余了的。
第一份日期为1996/11/3,豆腐干大的内容,只一张照片加五六行字。照片中是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头发凌乱的女人,根据报道所写,此人正是姚谦行的妻子卫芊河。而照片是卫芊河在市公安局门前跪地为姚谦行伸冤时,记者抓拍的。
第二份日期为1996/11/27,这一份内容突然大增,约莫是占了整页报纸的三分之二版面,其中内容为卫芊河专访。曹焕粗粗读了一遍,这专访让他非常不舒服,写文章的人多处暗示卫芊河情绪不稳定,问的问题也是哪里痛戳哪里,看得他升起一股无名火。说是专访,不如说是拿别人的痛苦来吸睛。
第三份日期为1996/12/12,又恢复了豆腐块大小,与篇幅相对的是,内容令人震惊,卫芊河竟然身亡了,是被环卫工人在公园中发现的,疑为自杀。同时,姚谦行和卫芊河才两个月大的小儿失踪,正全城搜索中。
第四份日期为1997/1/9,整整一个版面的内容,对搜寻姚毅也就是姚谦行儿子的过程,展开了详细的报道,而姚毅则是被发现已溺毙,溺毙地点为公园附近的人工湖。
太气人了!
曹焕将资料摔在地上,不想再看第二眼。报道中梳理了从姚谦行意外身亡开始,至姚毅溺毙的整体时间线,以肯定的口吻写道是申冤不成、精神已然错乱的卫芊河将姚毅投入湖中后,再自我了结的。讲得好像充满惋惜令人唏嘘,但细想就会发现全篇都在带节奏,警方明明仍处于事件调查中,这报道倒是先一步出了结论。再看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道德至高者的优越感,简直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录音内容整理?
谭北海把曹焕摔掉的资料归整入已阅资料中,拿起了下一份打印件,他没看几行,就发现其中错别字连篇,且有几处还是打的英文,这不是余了整理的,还能是谁。
整理的是这录音笔中的内容吧。
曹焕拿起盒子角落里的黑色录音笔,谭北海手中的文字整理他真的是读不下去,读几个字就得猜一猜后边错别字的原意,还不如直接听来得快。幸好他是每天随身带着耳机的,现下分了一只给谭北海,摁下了播放键。
好了你可以开始说了。
录音的第一句就是余了的声音,随后是咔哒一声响,应该是她把录音笔放在了桌子上而产生的声音。
你别骗我啊,我要是说了,你不能去报官的啊。
说话人似乎是位有点年纪的老婆婆,普通话带着些口音,也有些漏风,不过不妨碍听懂。
不骗你,你说吧。
时间太久了,很多部分我也记不大清了,你别怪我啊。我当时是负责清扫公园那块地的,那天那个时候已经是冬天了,非常冷,我不太想出门,一拖就拖到了快十二点,但是不去的话,第二天主管检查不过关,是要扣工资的。我到公园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公园不远处有个钟楼,到点了会唱歌,所以我记得。那个公园离酒吧近,一些小年轻啊,蹦完迪唱完歌出来,晃晃悠悠的就爱在那儿坐会儿,经常是吐得地上、石凳子上都是。我那天也是在擦石凳子,腰酸背痛的,想站起身歇会儿来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个孩子走进了公园。一开始吓了我一跳,那女的,12月的天啊,竟然光腿穿着裙子,还是丝绸的那种,薄得很,头发么乱七八糟的,我还以为是鬼。不过看到路灯下她是有影子的,我就放心了。我看着她抱着孩子走到亭子里坐下,也没疯疯癫癫地瞎喊瞎叫,我就想估计是被哪个死鬼男人赶出来的,蛮可怜的。我能喝口水吗?到点吃药了,年纪大了,高血压。
嗯。
录音里传来走路声、倒水声,过了大约五分钟,老婆婆才继续说下去。
我刚说到哪里了,啊,那个女的抱着孩子坐在亭子里。对,坐了挺久的,不知道具体多久,那附近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本来我不想管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孩子突然就哭起来了,我就朝那边看了一眼,哎哟我的天,那女人手里拿着刀,那么长一把,明晃晃的哟。我看她好像在往孩子的手上割,这是要出人命的啊。我当时也没想过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会不会拿刀砍我,我第一反应就是跑过去把孩子抢了过来,那孩子手腕上已经出血了,还好划得不太深。我再看那女的,原来她自己已经割腕了,血流得到处都是,包着孩子的白棉被上也都是血。
那女的看我把孩子抱走了,就向我爬了过来,真的是爬过来的,一边爬一边说把孩子还我,把孩子还我,我跟你说啊小姑娘,我就是现在,有时候做噩梦还能梦见那场景。我当时吓得是脚都软了,抱着孩子往后退啊退,也跑不起来,然后那女的爬了一会儿吧,还没爬出亭子就不动了,大概是死了。我本来想报警的,但是大半夜的,又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万一我去报警,官老爷说是我弄死的怎么办,我一慌,就没报警,把孩子抱回了家。那是个男娃娃,特别乖,哭一会儿就不哭了,还很能睡,睡一个晚上都不吵人的,而且吃饱了就睡,还会朝你笑。那个时候我还没结婚,不过年纪也不小了,就动过想把这孩子带回来养着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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