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执起竹简看了良久,眼睛酸胀,这才眯了眯,看向了周身那瓷瓶里的绿色。
共同办公久了,也就不自觉发现小皇帝对这些养生的东西很讲究。
他督了眼少年脸颊边,那玉色茶盏里漂浮的红色枸杞子,丧心病狂,他评价了句。
还说能补肾益精什么的……
裴虞之当时心间一梗,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更可恨的是少年帝王还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天然绿色无公害,宽慰道,“记得我给你下的蛊虫吗?也是能治疗性冷淡的,丞相这番隐疾,经历不了个把月,便会拨开雨雾见月明的!”
“…………”
拨你个头见你个肺!
裴虞之真是恨极了这个白切黑一身黑的少年,可这段时间偏生就没有找到解蛊办法,若是找到了,呵呵……
被捅刀的十八般姿势,一个接一个给他尝尝。
白衣青年苍白着脸,漠然移开了目光,冷笑了声。
—案上沉睡的人似有所觉,转了转脸,殷红的唇瓣轻启,裴虞之立刻噤声抓起竹简低头看,熟稔地,一秒结束动作。睡梦中的人模糊呓语过后,他转头,清冷的脸庞满是阴郁。
就像是被驯服的鬣狗,都练成条件反射了!
…似想到了什么不良状况,身着深蓝色官服的青年皱紧了眉。
朝堂里的王座之下,那些与丞相交好的大臣企图递个眼色,然而很无奈,丞相出神出得很专注,没接受得了信息。
高高的王座上,黑袍帝王挑了挑眉,轻唤道,“丞相?”
那俊美绝伦的青年身体一震,猝然抬头。
如惊弓之鸟。
常卿有些好笑,“丞相哪,三日后送将宴,你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
他点头,挥袖道,“那便退朝吧。”
说罢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此刻晨曦已过,外头正是夏日炎炎的时分,手边几个好看的年轻太监轻摇着团扇,可七七八八围在他身边伺候,仍是勾起了热量,汗渍与味道都很不舒适。
他随意打发了那些人,自顾自走进了御书房里。
案上有纸条,白纸黑字,只寥寥数字。
——事已毕。
很简短,墨香柔软,是福喜……哦不,是常喜的风格。
看来他已经安排稳妥了。
也不知道和那位将军打了照面没有?
好歹是自家皇后的青梅竹马呢。
得托他照顾照顾啊。
御书房内,黑袍帝王低低轻笑着,眸色渐深。
此时吱呀一声,有人轻推开门,正巧撞见斑驳阳光下,他单手撑着额头,细指如玉的模样。
他抬眼,朝来人歪了歪头,状似倦懒,“丞相,有事吗?”
裴虞之抿唇望他。
少年早起勤政的日子里,脸庞上稚气的婴儿肥消减不少,轮廓明朗,乍一看,且是个满身矜贵的温润少年郎。
谁知道这人是个黑心肝的呢?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连祸乱朝纲的娄太后都被制住了,还把所有的锅都扣到他头上。
他定了定神,且按捺下心思道,“兵权的事情……”
常卿眉头一挑,兵权就相当于国家的心脏,自然不能马虎,但交给他人,显然不安全。
“丞相是想要兵符吗?”半响,他笑了,笑得极愉快,像是预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话很犀利,按照小皇帝的尿性,铁定有坑。
眼前站着的官服青年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后眉眼低垂,似淡漠道,“战士出征,总得要兵符的。”
“说得也是,”常卿打量了眼前人片刻,他突然笑了,“丞相别那么紧张,如今我们是一路子的人了,爱卿你要什么朕都会尽力满足你,何况是兵符呢?对不对?”
…装模作样!
青年暗自粉饰下眸光,应道,“……是。”
常卿很满意男主的识趣,想了想,他从袖子里捞出那白色小瓷瓶,里头隐约有红色晃荡,一不注意,指腹也蹭上了那抹殷红,宛如白雪红梅,触目惊心。
“朕的血,是解药。想来月圆之夜快到了,爱卿你应该备着才好。”
接过之时,裴虞之碰到了小皇帝的手指,是温暖柔腻的触感,同半月前小皇帝喂药时的感觉一样,他皱了皱眉,指腹无意识摩搓了下,才把那点红色抹掉,不是很适应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另外小皇帝的信任,有些让他诧异,但左右一想,大抵是小皇帝觉得拿捏住了他,反正深究没用便也没深究。
然后两人仿佛好陛下和好忠臣般假模假样寒暄了会儿,便散场了。
常卿拿起竹简,唇畔若有若无漾起。
系统相处那么久了,也看得出来,他很期待。
期待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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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将宴,是常国独有的一项传统。
主要请酒送行,歌舞升平,此时宴上无尊卑主仆之别,只有喝得痛不痛快之分。
就很人性。
黄昏将至,常卿被那些狡猾且倚老卖老的老大臣们灌得跌在座位,眼神朦胧,不胜酒力的样子。
殿上有些年轻的臣民望了他两眼,也不敢再上前了。
暑热期间,是真的很热,尤其喝了酒后,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
他使劲眯了眯眼,眼前模糊,身边人不停走动,不知何时,手里被塞进了冰凉的东西,及时的缓解了那股子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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