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 但你没有能力护他,与其让他流落在外日日涉险,还是凌雪宫更安全。”
玄难想辩驳什么,又无从辩解。
小折舟跑来,站在他床边,皱着眉头一声不吭,脸儿像极了包子。
玄难拉着他的小手,“怎这副表情,你不想回去吗?”
“不,要你。”
他的假笑立刻凝固在脸上,看向白清寒时,眼神多了哀求。
后者无奈摇着头,“你可知这是何处。”
“不知。”
“可知自己昏睡多久。”
“……不知。”
那人缓缓睁开眼,这是玄难初次见到白清寒蓝眸的全貌,好似藏于北地深处的凌雪寒冰。
“东海桃溪涧,自我把你带到这里,你已睡了七天。你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跟着你,他的处境只会愈加危险。”
他指着小折舟,就是看准玄难不忍心让那孩子涉险,才一次次逼他认清现实。
“玄难,你的心疾是致命的!他留在你身边就像一只随时会发狂的嗜血凶兽,你对他而言只是美味的口粮,仅此而已!他会趁你之危吞噬你,眼睁睁看自己被他啮去骨肉,最后一丝不剩的滋味好过吗?”
“这是我欠他的……我欠他一条魂,还了是天经地义。”
“糊涂!你不爱惜自己,也别让他成了反噬主人的怪物,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了,清寒……”
玄难突然放声大哭,以至于无措的白清寒赶紧放开他,任他去抱紧同样不知所措的小折舟。
“我不该唤醒白虹的,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我也后悔……”
白清寒隐忍许久,才道:“我是为你好……”
“我明白,可我不舍得……让我和你一起回凌雪不成吗……”
“凌雪宫势力复杂,连我也不知日后当何去何从……我之所以将你送到桃溪涧,便是希望你能在此好生疗伤。一葵祖师说你有医修天赋,你在此修炼,日后有缘总会再见,何必急于一时。”
这话也成了此后数年间玄难对自己的劝勉。
他接受白清寒的好意留在桃溪涧修习疗愈之术,学会缓解心疾的妙法后便回了佛宗。
再之后,渡恶大师圆寂,虚云大师继承佛宗掌门之位,玄难由此有了虚归的□□,某日他为偷食夜宵走下立雪亭,也就是那一晚,莲华降世。
他对有能力与帝尊相抗的法华君抱有莫大期待,所以竭尽所能助那人恢复原本的体态与灵力。
虚云大师问他:“你对他的心思可是利用?”
“小僧只是同情他。”
“那你可曾想过未来?”
玄难摇头道:“老和尚此言差矣,小僧没有,也不需要未来。倒是此后很长一段日子,佛宗都不会太平了。”
虚云大师无奈,他盯着玄难神情的变化,有些犹豫。
“比起凌雪宫,佛宗的困难不值一提。”
那人立刻变了脸,“凌雪宫发生什么?”
“昨日得到消息,凌雪宫道玄真人白清寒……化羽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没有悲痛,只是感到虚幻的茫然。
玄难愣愣的问:“白衣歌……因何而死?”
“凌雪宫只道是心疾复发,贫僧已派虚无前去吊唁。”
“不可让他去到凌雪宫,他会毁了白虹!速速将他召回!!”
因受到打击而复发心疾的玄难按着绞痛不已的胸口,嘴角漫出一行殷红。
“我要……亲眼见到才肯信!”
可就算到往凌雪宫,也没能改变白清寒已死的事实。
前来吊唁的人大多是为逢迎将成凌雪宫之主的步念安,一场丧事办成喜事,无人关心那道门真正的传人因何而死。
玄难混在其中格格不入,索性回到当初他与小折舟共处的一方庭院,此处积雪已深,颇显萧瑟破败,也是人去楼空。
他在雪中立了许久,忆起当初种种,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又浮现笑意。
不知何时,远处传来踏雪的脚步声。
“大师,你果然在这儿。”
正是步念安这只老狐狸,与昔日没什么不同,永远一副人中君子的模样。
“玄难大师,多年不见,你容颜未改,可是得了长生之法?”
“哪有,若得了这好事,小僧定要分享给……”
他特意顿了一顿,步念安与他相视一笑,还当这是逢迎,岂料他话风一转。
“定要分享给白衣歌,让他早日脱离恶疾折磨。可小僧还是错过了,罪过罪过……”
步念安擅长隐藏心思,故作悲痛抹了把泪,装是强颜欢笑。
“大师,道玄这事实属无奈,我们毕竟不是仙身,难逃生老病死。这心疾纠缠他多年,在下虽不舍,可……想到他早日脱离折磨,也算得了些安慰。”
“小僧与白衣歌多年故交,小僧还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这……遵照道玄的遗愿,他已速速下葬,且是不愿被打扰的。”
当然,步念安也不指望这种雕虫小技骗傻子,立刻转移话题。
“其实今日请大师来此还有一事,是与折舟有关。”
提到白折舟,玄难不安的搓着念珠,思索如何追问才算妥当。
“实不相瞒,自道玄将他带回凌雪宫,这些年……他都不曾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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