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亭看似远离尘嚣,实则就是关押法华君的一隅牢笼,偌大九重天界之中,愿真心陪他度过孤寂岁月的人只有龙雀与断蛇。
龙雀道:“我自诩是为数不多了解他的人之一,深知他并非传言那般由着谋-权-篡-位的狼子野心接近帝尊,妄想一步登天。他对帝尊的感情纯粹干净,只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敬爱,他望向云光殿时的眼神总是怀着期待,又带着明知无果的失落,实在让人心疼。”
毕竟不是亲生,宠爱也带有侵占的欲-念,这也是帝天遥在法华君面前从不以“为父”自称,而对长天君恰好相反的原因。
长天君虽对此一无所知,却也不是毫无察觉,至少他看得出法华君在面对帝尊时的怯意与无奈,与父皇眼底时隐时现的欲-望。
那晚长天君去见了法华君,一堵灵力筑起的红墙立于二人之间,谁也看不见谁,却能凭直觉在同一处探出手来。
法华君抚着长天君压在掌心下的手背,温热触感一如既往,甚至能感受到他因这肌肤相触的一刻心跳加速。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是仙子哥哥你拉着我的手却不肯放开呢。”
法华君错愕,望着自己死死攥紧的手,呼吸乱的涨红了脸,忙缩回手来辩解。
长天君没让他如愿,忽而从墙头探出头来,抓住那人躲闪的手。
“不让你走!嘿,除非你答应跟我走!”
“走……能去哪儿,这本就是我的命运,没有选择的余地,从前是我太过天真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该醒醒了……你也是一样。”
“可是你不爱父皇,对他的感情只有对父亲的尊敬,又怎会自甘堕落爬上他的床?”
这等虎狼之词气的法华君一瞪眼,嗔道:“是谁教你这些鬼话?我要他好看!!”
好死不死弯腰垫在长天君脚下的龙雀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暴露了自己。
“别气啦,我会改好的,只要是仙子哥哥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所以你……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一起走吧。”
龙雀双手抵墙站直了些,一顶站在他肩上的长天君,试图把人扔进红墙里成全一桩好事,还不忘煽风点火。
“一起走那叫私奔,被抓回来是要浸猪笼的,倒不如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先帝尊一步下手才保险。”
可惜帝天遥对此早有防备,结界在被碰触的一刻骤然发出强光,灼伤了长天君试图更近一步的手,同时令身在囚笼之中的法华君遭到反噬,轰然引来一道天雷击顶。
“不知悔改,他究竟哪里吸引你九重天太子甘愿放弃身为未来帝尊的荣光放弃一切,长天君,他值得吗?”
帝天遥俯身抱起人事不省的法华君,五指插-入他发间强迫着抬起头,端详着早已不复印象中稚气的绝美相貌。
“他果然还是有能耐让你魂牵梦萦的。但是,他不配高攀你,你,也不配享用这等尤物。”
长天君欲驳斥父皇,可张口便觉喉咙火烧般干哑,再难发出声音,竟是一向敬畏的父亲施法禁锢了他的灵力。
“放……他,求……您!!”
“为父真后悔让他陪你这些年。你从他身上学得对为父的尊敬固然是件好事,却也让你生出太多不该有的念头,这一点法华君难辞其咎,既然他自己都不做挣扎,你又何苦自作多情?”
“他……”
“龙雀,孤皇还没追究你的罪责,趁着孤皇心情尚好,还不把太子送回昙华亭?”
嘴上说着遗憾,还是将人打发回他们朝夕相处的地方。
可回去了……又能怎样?妙法莲华不在,留他一人守那刹那芳华又有何用?
宫内,法华君啐着一口血沫,擦去脸上血痕,瞪视着居高临下解松衣领的帝天遥。
“帝尊,至此我还肯追忆过去的父子之情,为何步步紧逼?”
“你安逸的太久,连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忘记了。方才你未在长天君面前反驳孤皇,便说明你仍有心护他,念着你口中的父子之情,孤皇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知帝尊意欲为何,打从一开始养育灵胎,您便是有意退位,将这三界江山传与后人。我从未有过僭越之心,但我深知长天君还是个不知疾苦不谙人事的孩子。不肯他为皇位丧失本心的私情也好,不愿天下因他生灵涂炭的大义也罢,我放弃这个机会。”
“哦?若你真有这等顾虑,孤皇便再给你一个选择。”
不等法华君松下一口气,灼热的灵光瞬间朝他袭来,令他不得不抬手招架。
骨骼脆裂的脆响格外清晰,随即腕部传来的剧痛令他痛吟一声,被逼退几步。
“义父……您真要如此?”
帝天遥冷笑,只给出两条出路。
“要么取悦孤皇,要么,杀了孤皇。”
言尽于此,恩断义绝。
法华君抿唇,按压肩臂断骨忍痛起身,咬牙跪在曾疼惜他有如亲子的帝尊面前,稽首叩拜。
“一拜,叩谢义父养育之恩。二拜,感激帝尊赋命之情,三拜……谢君予我空欢喜,竹篮打水,终究镜花水月一场空。大梦总有醒来时,法华君愿赌服输。”
三恩跪尽,昔日父子已成仇敌。
见那人面上浮现莲华印迹,帝天遥不禁唏嘘,不由抬手想去触碰绝美容颜,却在愣怔间被痛感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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