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隗没敢往下多想。
一反常态,千宫问阙乖乖缩回他霸占整张床的鱼尾,以非常严肃的眼神直视着司隗。
“你说,你是不是讨厌我。”
“你指什么?”
“全部……”
在那人反问这短短四字时,千宫问阙就知道自己还是被人嫌弃了。
他是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失落与难过尽数表现在脸上,直到对方笑着否认:
“是啊,讨厌受伤的你,处处需要我照顾。你可知道,我是个连自己也照料不好的人,正头疼是不是该娶个媳妇了,你的出现就让我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
“可我喜欢。如果我的伤势恢复,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还不想走,这里有我想见的人。”
潮生族人敢爱敢恨,从不畏惧表达心意,所以他说的理直气壮,全然不知自己的言行是大多凡人终尽一生也不敢轻易表达的。
司隗有些愣怔,不敢确认话里的心意,按捺着冲动,收回了想去摸他脸颊的冲动。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可你终究是要回到海里的,你有不能放下的族人,也有牵挂着的亲人,不可能永远活在我屋前一池死水里,那不是你的天地。” 这话令千宫问阙望而止步。
他知道那人说的是实话,有些事,注定一生无法逾越,有些人,注定一生无法得到。
翌日清晨,他趴在石潭岸边听着孩童们充满稚气的朗朗读书声: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先生,我不懂!”
“哪一句不懂,先生解释给你听……”
见发问的是屋外那条人鱼,还很是积极的举手提问,司隗面上显出一丝赧然,后悔一时失言的话不能收回腹中。
“看呐,先生脸红了!”
“先生先生,这首诗,该不会是情诗吧~”
狗娃子也跟风调笑:“咦?那先生会害羞的话,是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呀~~”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起哄,千宫问阙兴致大好,摇着尾巴拍起水花,扬了司隗一脸。
司隗知道他的厉害,不敢与他较劲,捏着竹简红着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便把一肚子火发在了起哄的孩子们身上:“书还没读好,玩乐倒是很在行!你们这么会偷闲,倒不如去抄《离骚》!全篇!!”
“先生……”
“十遍!!”
“……”
课后碍事的小蹦豆们垂头丧气的走了,千宫问阙仍开心的摇着鱼尾,两手交叠垫着下巴,笑的有些恶劣,学着小孩子的语气:“原来先生有了心上人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还是公子啊?”
那人看也不敢看他,耳根子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憋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我……唉!”
“嗯?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可能的……”
“什么?”
“不可能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怎么可能……”
司隗咽了口唾沫,之乎者也的儒家教条束缚着他的思想与天性,即使有意,也不可能有情。
“如果我收回鱼尾,长出双腿,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是不是能给我个机会?”
“你……”
如果知道这份不应存在的感情在相遇之初就是另有目的,或许你就不会沉沦其中了。
但看着沉浸在意想中,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活的千宫问阙,司隗不忍说出实情,
“抱我。”
见他没有拒绝,千宫问阙张开怀抱,水下浸着的半截儿身子若隐若现是一双肌肉紧实,却显得无力的腿,已然不见了鱼尾。
“给你看看我的大长腿,三条!”
作者有话要说:“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出自《行行重行行》。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人鱼和书生了解一下。
第75章 支线1 还好他是个傻的
“父亲为我取名司隗, 是望我居安思危,时时记得自己身为百越后裔曾被驱逐的屈辱。”
“我猜猜, 你的父亲是叫思眷吗?”
“不, 他叫司念。”
千宫问阙与司隗坐在屋顶,吹着远海拂来的微凉夜风, 不明所以聊些过往之事。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红豆自古是抒发思念之情的信物,所以我总会在腕间戴上一串,时常有人误解我是有了心上人,但是不然。”
“红豆?相思??很好, 那它现在归我了。”
见司隗提着手串在他面前炫耀,千宫问阙借机拉着他的手, 不松开了, 还解下那红豆手串, 美滋滋的放在自己手腕上比划。
“真是不讲理啊……”
司隗无奈,瞄一眼那人垂在屋檐的一双长腿,肤色是长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纤细而笔直, 看着看着, 就会忘了他从前拖着鱼尾的模样。
“你的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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