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仪景低头深深凝视着越清规的眉眼,抬手温柔地替他擦拭面颊上的血迹,指尖划过苍白清瘦的面颊,不知是灵力溃散得太厉害了,还是有些冷,竟然还微微发着颤。
“……他没有行过任何恶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他和从前一样干净,脏的那个人,始终是我一个人。”
“我要你们放过他,待他如初,为他疗伤还魂续命,不准任何人伤他,还要他在天剑宗有一席之地,破格让他任执剑长老,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天剑宗上下,不得伤他半分!”
洛月明听罢,点头道:“他是天剑宗正儿八经的三师弟,我的同门师兄,不管日后谁继承了宗主之位,都不会怠慢了越师兄。”
柳仪景把目光瞥向了裴玄度,似乎也在等着他的承诺。
“我以天剑宗起誓,绝不伤害越清规!”
“……最后一件事,待我死后,抹掉他的记忆,再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
柳仪景说完这些,身体已经逐渐透明起来。
所谓本命法器,实际上法器与命本就是一体,既然无法召回原有的法器,只能以命为奉,向苍天换器,逆天改命。
他此生已经够脏够恶够毒了,没想到临死了,腹中还要揣上一个孩子。
这是他和越师兄的孩子,此生都没办法降生了。
柳仪景原本以为,即便这个孩子没了,只要他和越师兄还活着,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现如今才知,他一个都保不住。
“小景!”
越清规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昏迷中失声唤道,抬手试图去抓柳仪景的手,可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柳仪景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化作了万千光点,最终凝结成了一支通体流光璀璨的金簪。
伴随着这支金簪再度问世,洛月明的身体也发生了异样的变化,散发出极盛的光亮。
熟悉的温热气息,在气海丹田中飞速旋转。
“裴师兄,照顾好越师兄。”
一把抓住那支金簪,洛月明只觉得胸膛里涌入了数股温热的灵力,右手腕一震,长剑嗡的一声,光芒大盛。
语罢,将越清规往裴玄度怀里一推,提剑飞身而起,踏着虚空,一剑劈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两道身影自罡气中飞出,各自往后退了数丈之远,灵文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半是欣喜,半是惊怒道:“弟弟!你……你回来了?!”
“是!不仅是我回来了,清绮也回来了,我要带着他的那份委屈,一同向你索命!”
那支金簪在洛月明的左掌心飞速旋转,灵气宛如实质一般,发出簌簌的响声,伴随着洛月明的一声低呵,火速冲着灵文杀了过去。
灵文仓惶提剑抵挡,铮的一声巨响,还未来得及多言,自左右迅速无比地袭来两剑!
就如同当年,灵文现如今依旧孑然一身,以一对二。
上一次,他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过在场的任何人了。
裴玄度护住怀里的越清规,被周围的气浪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伴随着柳仪景的消失,周身的幻阵也即将彻底崩裂。
结界都在三人的打斗中,早已经千疮百孔。他帮不上什么忙,上去就是送死的,一手抱住越清规,余光瞥见扶摇还在地上躺着,就跟提溜小鸡崽儿似的,抓着两个人往安全地带一推。
还没缓过神来,自背后猛然涌上了一股滔天的气浪,裴玄度差点没被这气浪生生击碎了脊梁骨,喉咙一甜,险些喷出口鲜血来。
耳边骤然传来灵文的冷笑声:“人间此行,你们的修为倒退了不少,尤其是你啊,弟弟!我当初真是后悔,那般以礼待你,早知今日,就应该将你永远困在我的身边!”
“呸,谁是你弟弟?连自己的弟弟究竟是谁,你都分不清楚!”
洛月明一揩唇角的鲜血,一手攥着金簪,一手执剑,谢霜华就站在不远处,手里的长剑鲜血淋漓,他道:“月明,小心。”
灵文冷笑起来,忽然又同谢霜华道:“都是你这条贱龙,是你强行玷污了我弟弟!即便将你千刀万剐,都难以消除我心头之恨!现如今我们修为旗鼓相当,你们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们,上天注定,我们要不死不休!”
“那如果,再加上我呢?不知道够不够。”
裴玄度随手设下一道结界,提着长剑飞身而起,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洛月明的身侧,“师尊,弟子曾经那么敬你,爱你,可你却不配为人师表,枉为正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收手?”
“哈哈哈,就凭你?一个区区的蝼蚁也想撼动大树,简直痴心妄想!”
“还有我!”
“我!”
“加上我一个!”
“我也来!”
此前柳仪景设下的幻阵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一阵气浪冲过去,结界寸寸碎裂开来。
此前被尸群追杀的小道士们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互相搀扶着,祭出了手里的长剑。
还有随同裴玄度一起赶来的天剑宗弟子们,也纷纷亮出了法器。
在他们心中,师尊已经不是从前的师尊了,师尊不在,便只能听从几个师兄的吩咐。
灵文冷眼扫过去,摇头喟叹:“无知蝼蚁。”
“灵文,你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输给我们吗?”谢霜华突然道,“是因为你作恶多端,失去了所有的信徒!你的神力,本就是由数以万计的信徒点燃香火所奉,倘若没了信徒,没了神力支撑,你也不过就是个血肉之躯,而血肉之躯,是经受不住万剑归宗与人间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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