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回头。
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连眼尾的余光都不敢扫向洛月明。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这个当大师兄的,?居然也会害怕直视小师弟的脸。害怕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明朗,又被欺负得嫣红无比,睫毛濡湿的眼睛。
枉他平日里如父如兄宠着小师弟,竟然对小师弟下了那般重的毒手,甚至还行下了那等不为人知的罪孽。
谢霜华扪心自问,他在清醒时,?难道就没有欺负过小师弟了么?
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一次次深夜辗转难眠时,?两个人在一处,?听着小师弟的嬉笑怒骂,?嗅着那勾魂摄魄的海棠花香。
望着小师弟清俊的脸,喉结都骤缩起来,?一朝走火入魔,?引他浮现连篇。
“月明,我……我……”
那艰涩的字眼无法诠释他此刻内心的挣扎痛苦,?浓黑的眉毛蹙得很紧,?额头上的青筋夸张的爆了出来,显得颇有几分狰狞。
滚落的热汗将他的长睫打湿,谢霜华也顾不得抬手擦拭,满心都似在红莲业火之中,几乎要将他烧成了灰烬。
难言此刻的感受,无法用最直白的语言加以描述。
谢霜华从未想过,?苦修无情道这么多年,竟然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还拉着年幼的师弟,一同辗转在这红尘之间。
脑海中甚至还浮现出了种种画面,皆是两个人的过往。
也是这会儿谢霜华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曾经有过孩子的。
他们的龙巢,他们的家,巢中的龙蛋,他们的孩子。
好似一场大梦,梦一醒,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谢霜华的元神还记得他,忘不了他。
“师兄……”
洛月明同样羞愤欲死,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种事情,更让人崩溃抓狂的么?
他同时与两个大师兄谈恋爱,一个大师兄把他狠狠欺负了,提上裤子就走了,连个身子都不给他擦。
居然需要另外一个大师兄过来处理。亲眼目睹着此前的战况是如何如何的激烈。
洛月明羞耻到了极致,觉得自己的存在,恐怕就是个错误。
摸索着拢起衣衫,这才惊觉,衣角被大师兄的膝盖死死压着。他一挣,就听嘶的一声,衣衫就碎裂成了两截。
原本就遮掩不住什么了,此刻就跟破布似的挂在身上。洛月明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而后望着撕碎的衣裳,崩溃地把脸往膝上一埋,瘦弱的肩膀不停地瑟缩着。
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连老天爷都在跟我作对!”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居然连件衣服都不给我留!”
“什么助法器认我为主?分明就是逗我玩的!根本就是想看着我出丑!”
“大师兄怎么也不管管心魔?就任凭他那么欺负我?”洛月明话音一转,又怒气冲冲道:“还有策问!策问也欺负我!都欺负我,现在连法器都开始欺负我了!”
策问:瑟瑟发抖。
谢霜华听罢,赶紧将策问重重地甩了出去,连剑带鞘,嗖的一下深深扎在了殿门上。
抬起双臂,声音极为沙哑地道:“月明,别……别哭了,都是师兄不好,是师兄有愧于你,月明,快别哭了,伤身子的。”
“师兄才不怕我伤身子!”洛月明咬牙切齿道,“化作龙身时,怎么没见大师兄有丝毫的收敛?你知道那龙蛋多大一颗吗?你知道吗?”
还没等谢霜华开口,洛月明两臂一伸,比划起来道:“这么大!这么大!跟西瓜似的!一胎十几宝!还全他娘是蛋!我一生下来就是吃奶的,他们倒好,全是……全是……爬行动物!”
谢霜华:“……”
谢霜华:“……”
谢霜华:“……”
长这么大,谢霜华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是爬行动物。
但听小师弟如此声泪俱下的哭诉,再想一想当初在水镜里,的确是他化身为龙,欺辱了小师弟,将之禁锢在龙巢之中,肆意妄为。
还迫小师弟化身“龙穴”,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灭顶之灾,还如同女子一般,怀上了龙胎。
倘若一胎两胎……三、四胎、哪怕是一次五胞胎,谢霜华还能勉强出言解释一二,宽慰一番洛月明。
毕竟洛月明现在是只狐狸嘛,狐狸一胎生个五只,其实也不奇怪。
可关键一胎生了十几颗龙蛋,这也忒……
谢霜华羞愧难当,自觉愧对了可怜无助还爱哭的小师弟,忽然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扯。
洛月明惊慌失措地道:“大师兄!你……你要做什么?”
“月明,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对不住你,你若有气,尽管往师兄身上撒。”
洛月明也想往师兄身上撒气来着,关键他又不舍得。师兄与他亲密到,就如同他的影子,他的半条命。
人没了影子就不是人了。若是丢了半条命,还能好好活着么?
“我不要伤害师兄!”
洛月明坚决不肯动大师兄一根毫毛,固执地将手抽了回来,余光瞥见那长笛还泛起异样的光泽,又羞又气之下,一把抓了起来,作势要狠狠折断,转而想起,要是把这玩意儿给折了,同门师兄弟们就没救了,无能狂怒地“啊啊啊”几声。
又把身子往大师兄怀里一撞,两臂圈着他的脖颈,又哭又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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