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拎了一条大草鱼过来,原本还以为她是顺路带着回去的,万万没想到是带给他们小刘家的啊。
李主任冲他们摆了摆手。
“吃鱼好啊,小孩子吃鱼更聪明,给你家小麦补补罢。”
刘二柱和张秀红受宠若惊。
李主任不愧是当干部的,出手就是大方!
把门一关,他们一家五口围绕着鱼啊虾啊,努力地吞咽口水。太馋了,馋到心慌慌。
“炖汤吧。”张秀红舔舔唇,“奶白奶白的汤,肯定补。”
“红烧也好吃。”刘二柱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多放酱油,把虾壳都能烧得亮亮的。”
刘小虎嗷嗷叫:“妈,现在烧,现在就烧!”
“大姐、一口,我一口。”刘小豆依偎在刘小麦身边。
刘小麦坚强地把口腹之欲压下去,找回一点理智:“爸妈,李主任好好的给我家送鱼干什么?”
刘二柱感动:“李主任是个好人哪。”
“最主要的,是我特别优秀。”张秀红挺了挺胸脯,“我要离开妇联,李主任舍不得我了啊。”
这并不能说服刘小麦,她睁睁眼:“那李主任提唱歌的小孙干什么呢?”
……啧。
张秀红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李主任意思嘛。
她摸了摸额头:“我当时还是李主任帮忙申请的,才有了在妇联的编制。她现在要是想让我把位置给小孙,按道理讲,她想想也是应该的。”
“那、红子,你真就那么让出去了?”刘二柱愣愣地问。
红子能有编制,那是多方面的因素。要是李主任动动嘴就能让她有,那何必叫她让呢,直接再动动嘴让小孙上不就行了。
这事小刘家清楚,李主任心里应当也是清楚的。
张秀红烦得很:“再说吧再说吧。”
她人走了工作带不走,又没那个人脉和才干能到城里妇联去。
这个工作肯定要给别人的,就看她能怎么运作不吃亏了。
刘小麦喊刘二柱:“爸,你们家具厂里,换一个正式工的职位要多少钱哦?”
从六十年代开始,城里户口的人为了避免自家儿女下乡,父母有工作的会主动退下去,让自己子女顶上,有了工作就不用去农村插队了。姚静就是把工作让给了她弟弟,才自己拖儿带女的回了乡下。原本只想着过渡一下,结果拖拖拉拉到今天。
也有自己没有工作,或者儿女太多分不过来的,有钱有人脉的城里人会选择去跟那些要退休的厂里职工交涉,花钱换一个工作机会。
刘二柱在家具厂这么多天,也是晓得一些的。
他嘶了一声,就算是在家里关上门了,都不敢大声说那些,颤颤巍巍翘起来两个手指头。
“我听人家说过,要这个数以上……”
张秀红吸凉气:“两千?!”
刘二柱用力地点头。
张秀红一屁股就坐到凳子上了,捂住心口窝,闭着眼。
一副要被飞来横财砸晕了的样子,急促地喘着气。
“妈,你别提前把自己惊到了。”刘小麦破坏气氛道,“人家那是不用下乡了,才那么贵,是有价无市。我们队里情况又不一样,谁愿意花那个冤枉钱换妇联的位置啊。”
何况当了厂里正式工,刚当上一个月就有三十多块。在队里妇联……很不幸,收入要按照队里收成来。
“我不贪心,贪小便宜吃大亏,我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张秀红张口就来,说得跟真的一样。
刘二柱都迷茫了:“红子,你怎么就变了呢?”
张秀红白了他一眼,拍了拍床沿:“一分钱不花就从我这里把妇联工作拿走了,我是不可能吃这种亏的。最起码,最起码要给我个……”
张秀红把巴掌一伸,“五百块!”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惊呆了,都顾不得趴在鱼和虾的边上眼巴巴观察了。
五百块啊,那可是五百块啊。
他们也是有文化的孩子了,立刻扒拉着手算起来。
那能买到好多肉、好多糖!
“妈,换钱换钱!”
刘二柱显然是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李主任要是不松口,我们也不好开口要啊,这显得我们不够高尚。”
真是了不起,刘二柱自从成了家具厂正式工,都开始有形象包袱了。
张秀红很是瞧不上他这副倒霉样子。
“这不简单吗?看我的就是了!”
老刘家,潘桃现在宛如当初的张秀红,被刘老太剥夺了进厨房的权利。
因为潘桃总是偷拿厨房的粮食送到她娘家去,屡教不改,还越来越过分,实在是让刘老太气歪了嘴。
潘桃就趴在厨房对着院子里的那个窗口闻。
她的鼻翼翕动,脸色难看:“刘小勇,你闻到味了吗?”
“闻到了闻到了。”刘小勇忿忿不平,“是红糖煮鸡蛋的味道,我奶又给福宝开小灶!”
姚静从厨房走出来,一身的冷淡,“你们别怨错了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感受到上面新生的茧子。
刘老太自认为是重视她,烧饭什么的都交给她干。姚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落多少回泪了,谁愿意要刘老太这样的重视哦,怎么会有这样自作多情的老太太?
也就是看着刘老太对福宝不错的份上,姚静才忍受她。可惜现在,刘老太的脑子仿佛不正常了一样,开始偷偷摸摸补贴已经分出去的老二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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