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王走向苏谷,没有介意苏谷抗拒的目光。昱王一下子好似放下了所有,变得格外轻松,眉眼都舒展了起来,和当初那个把苏谷迷得昏头转向的模样一般无二。
果不其然,下意识的抗拒的目光消融于无声无息。
“对不起阿谷,之前……是我辜负了你。我以为救我的是赵思兰。为了救她性命,所以我才……对不起阿谷。”昱王闭上了眼睛,哪怕是现在再回想起这些,都令他感到心痛不已。“但我真的爱上你了,在一次次原本逢场作戏的计划中,我真的爱上你了。”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谷恨声道,眼泪却一瞬间再次涌出。
昱王苦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一辈子也偿还不了。拿着,”他坚定地把一块玉佩塞到苏谷手中,“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苏谷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佩,玉佩质地极佳,堪称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如果仅是如此,昱王也不会如此郑重。更为重要的是,玉佩正中勾勒出一个“昱”字,代表的正是昱王。这……他依稀记得当初听到昱王说过“见此玉佩,如见本王”。
决明子并不在意任何人的任何动作和反应,待把胸中野兽暂时压制后,他睁开眼,目光漠然,冷声道:“一起上吧。”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咬牙攻向决明子。昱王并没有阻止他们,莫老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想从决明子动手之间熟悉几分他的习惯。
只是……谁也没能看得清决明子是怎么出手的。
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境,眨眼即逝的梦境,待到梦醒时分,就只有决明子随手扔掉的剑上淌过的鲜血,以及躺了一地的人。这一切过后,决明子本人,甚至他的衣角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尘埃都未曾多一粒。
莫老骇然,死死地盯着决明子,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你突破大宗师了?!”
决明子没有回答,他看莫老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是你杀的他。”
这是陈述句。
回南的身手,决明子并不陌生。回南没到大宗师的境界,但堪称是大宗师下第一人。其他高手想要杀他,绝非那么简单。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不像是经过一番鏖战的样子。
莫老三岁学武便被冠以天才之名。一路走来,虽有坎坷,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第一次感受到压力与……一些绝望。
绝望这种感觉,对于莫老来说太过于陌生了。所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有些不太自然也不怎么熟练地辩解:“如果不是你那日断了吾儿双臂,我今天也不会……”
蓦然,莫老的未尽之语戛然而止,他立即纵身往后退数米。
“你怎蛮横无理!”莫老怒道。
呵。
决明子冷笑,胸中的野兽也开始奔突直撞,深沉的眼睛里似乎有红光闪过,其间戾气缠绕,“便是杀了他又如何?”
“你……!”莫老气急,知道再无和解可能,便全力以赴起来。
决明子虽说要比大宗师高出一线,但他毕竟不是此方世界之人。莫老晋升大宗师已久,武艺已至臻境,唯独差了一些契机。
面对决明子的招招杀机,莫老自是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松懈。几乎是眨眼间,两人便已经交手数招。
可哪怕莫老再谨慎,半柱香之后,他终究落了下风。
这种对决中,一旦落入下风,离死亡也就不远了。终于,决明子一个错身,击中了莫老的死穴。
霎时,莫老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当然,此时的决明子也没有了最开始的轻松,他的衣角破损,前襟上也有点点血花。除此之外,他的面色苍白,鲜红血迹挂在嘴角,衬得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这场决斗消耗了他太多精血,决明子体内气血翻涌,方才被他强硬关押住的野兽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戾气在他的双眼中肆意妄为,灵魂上密密麻麻的缝隙在嬉笑,牢牢吸附着他的因果线沸腾起来。
回南。
决明子下意识地在识海中呼唤这个名字,如同以前的无数次一般。
他并不期待着来自回南的回答。因为这次不同于以往,以往回南固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附身于那些人身上,但回南的本体仍然在他这里。
可是这一次……决明子的心抽痛了一下,为了那个赌约,回南是以本体的形式化作常人跟随他来到这个世界。
哪怕是决明子,他也不知晓当本体降临在这个世界,然后受伤而亡究竟会对回南什么样的影响。
这不是一件可以估量的事情。甚至……决明子不敢去想最糟糕的后果。
人生有八苦,怨憎会爱别离,得不到已失去。
曾经拥有,是最残忍的事情。
即便只是简简单单地把“失去”这个词语和回南联系上,决明子他都不能接受。一点,也不能。
一想到这儿,胸膛中翻滚着的禁忌更加雀跃了,仿佛忍不住马上就要破胸而出。
恍然间,他划过很多片段。比如说当他第一次以独立个体出现降生玄蒙大陆的时候,比如说当他在那个寒冬第一次拥有一把剑并给他命名回南的时候,又比如当他心魔缠绕而不自知,拼命想要斩断一切因果想要要做自己的时候。
然后,这些片段全都消失不见,变成了季景安即将彻底消失的那个黎明,变成了欧格斯特满眼星空的那片原野……当然,最多的还是这个世界的回南,羞涩的、甜蜜的、开心的、吃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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