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还特意重读,带着挑衅。
幼稚。
闻旭生不屑勾唇,但是心底的火还是被勾出来了一些。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敌意。
——这家伙可真讨厌啊!
两个人相看两厌,缓了一会儿对话才继续。
“看来时先生也同意我的观点,”闻旭生慢吞吞地说道,“很好,我们拥有了合作的基础。”
时景荣嗤笑一声,眼眸冷淡,“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沉默了片刻,闻旭生双手交叉,直直地看向时景荣,目光平静,却自有一股犀利,并不友好,但是很明显,他和时景荣之间也不需要这个。
时景荣也回望闻旭生,他从未小看过这个据说是体弱多病的闻家继承人,但这一刻,还是有一种被压一头的感觉。
闻旭生并不在乎时景荣的看法,只淡淡道:“小歌是个心软的人。”
“尤其是对他在乎喜欢的人,他的底线会放得很低。”
“我想,这一点,时先生应该很了解。”
时景荣抿唇不说话。
闻旭生继续道:“那么,如果时老爷子郑重地向小歌道歉,再将小歌请回来,你说小歌是不是会原谅他,就此将这一页彻底揭过去呢?”
不等时景荣开口,闻旭生斩钉截铁道:“当然会。”
“那是他最为敬爱的祖父,是遭受了一系列不公正的待遇、被赶出家门后依然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
“小歌素来别扭又心软,也气不来多久。”
“那这个时候,时老爷子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你插进这个项目里了呢?”
“以后的功绩也可以分你一半。”
时景荣冷冷道:“我不会去的。”
“那重要吗?”闻旭生耸了耸肩,不大在意地说道,“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不是吗?”
“当老爷子将小歌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不就是将他从心腹圈里踢出去了吗?”
“那在老爷子的心中,小歌又怎么比得上他的心腹?”
时景荣抿起唇来,硬邦邦道:“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属于小歌的,就是小歌的,谁也不能横插一手。”
顿了顿,时景荣斩钉截铁道:“就是老爷子,也不行。”
时景荣说得如此坚决,甚至于决绝,但却让闻旭生叹息般摇了摇头。
“如果你说了算的话,今天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不用反驳我,”闻旭生摆了摆手,“做长辈的,向来有长辈天然的优势。”“我问你,要是老爷子被气病了,进医院了,进抢救室了,你和小歌被千夫所指,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你坚持得了?就算你可以,那小歌呢?”
“他对老爷子最心软不过了。”
时景荣紧紧地抿起唇,他当然知道这一切。
闻旭生注意到他的表情,话锋一转,“我一开始,也觉得老爷子这个决定就像失了智一样。”
“你手里又不是没有别的项目,还不止一个,这个项目你也没接过手,什么资料也没看过,贸贸然接手,一是时间上倒腾不开,二是不宜服众,还容易背上不好听的名声,三是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怎么看都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老爷子又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老爷子的真是目的是什么呢?”
闻旭生慢慢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双眼睛牢牢地凝视着时景荣,唇角甚至还带着笑。
只是他的眼睛十分凛冽,似冰山上难以融化的积雪,连带着他的声音都那么冷,就跟冰刀子一样,一句话,几个字,就可以刮下人一层皮肉下来。
“老爷子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个项目易主,他只是想多塞几个人进去。”
“这不是谈判的标准套路吗?”
“先提出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苛刻条件,然后再提出一个相对温和的,再打打感情牌,两相对比之下,那个相对温和的便是最佳答案。”
“但实际上,他心里所属意的,不就是那个相对温和的方案吗?”
“至于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谁知道呢?或许是不想让小歌出风头太得意,或许是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或许是为了打压老二一家,或许是想要借小歌为踏板推荐自己的人,或许是为了你,或许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没有人是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毫无疑义的是,有一就会有二。”
“属于小歌的东西,真的能原封不动的属于他吗?还是说,永远要有一半、或者更多是属于别人的呢?”
“在时氏集团,在这个老爷子一手创立出来的地方,你真的可以维护小歌、百分百保住属于小歌的一切吗,时景荣?”
他不可以。
时景荣清楚这一点,才觉得无力。
老爷子就算在幕后居多,但是关键时刻横插一脚,譬如今天,也无人可以拦得住。
他就算能护着时景歌,但是时景歌在精神上、在情感上所受到的创伤呢?
谁会愿意将自己千辛万苦取来的一切,分一半给别人呢?
还是由自己最敬爱的人,亲手分出去的。
那个别扭的小鬼,那么热爱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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