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瘸了一条腿,吧嗒吧嗒抽着一卷烟,眼神复杂又锐利,似乎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他的眼。
叶团团见他大早上被叫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跑回房里拿了肉包并豆浆,塞到他手里。老巴怔怔的,差点被眼烫了手,背过身,搓红了眼睛。
领着他俩看了远远近近好几处地方。
第一处四户人家合住在一起,共用一个厨房,叶团团可不想做点啥好吃的,都要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第二处倒是个独户,可没厕所,半夜想上还得跑到二十几米以外,这大冷的天,太受罪了;第三处条件勉强还行,本来都要签约了,主人的儿媳妇回来,狮子大开口,要价一个月二十元,倒不是给不起,就是感觉这家人不厚道,说好的咋能改口呢?第四处,第五处都有各种小问题。
眼看快中午了,跑得几人饥肠辘辘,顾振西便请老巴介绍了个地道的京市馆子,好好吃上一顿。
饭桌上,两个男人呷了两口酒,话匣子便打开了。
顾振西往叶团团碗里夹了块肉,笑道:
“老巴大哥,我也不跟你来虚的,我知道你怕我们夫妻囊中羞涩,还有好的房源没拿出手。我跟你说,只要房子好,我俩可以买下来,钱,不是大问题。”
老巴瞅了眼夫妻俩朴素的打扮,心里不太信,看在他们挺会来事的份上,抿了口酒,砸吧着嘴道:“倒是有一处房子,地理位置啥的都挺好,离你学校就十来分钟,三百五十平方米左右,还带个院子和池塘,里面捯饬得挺好看的。房主是我的远亲,女儿女婿孝顺,一直想把他接过去,他不乐意,前阵子住了次院,好不容易才答应的。他觉得房子没了人气,就垮了荒废了,要卖出去。”
“他是京大政治系的教授,脾气相当古怪,要求买主得是高级知识分子,必须爱护好房子,不能随意改动,最重要的是,得给他留个房间,方便他和女婿吵架后,过来小住。”
“好不容易来了三个符合条件的买主,都被他赶跑了,说他们眼神露着贪婪,没安好心,就是想骗房子。他这价格虽说比同类房子少五成,可也不是小数目。”
老巴这话倒霉瞧不起人的意思,要不是看小丫头人乖巧,眼神干净,他提都不会提。
顾振西倒没生气,这老头儿是个妙人啊,说不得以后便是自己老师了,还蛮有趣的。
关于钱的事,来的时候和李翠花商量了一下,要是能买个房子也不错,毕竟有了房才觉得有了根,他的积蓄,叶团团这些年卖人参和蔬果和的收入和李翠花友情提供的钱,加起来大概八千元。
“没事儿,老巴大哥,我带我们去看看嘛,说不定我们就是姚教授的有缘人呢。”
叶团团捧着油乎乎的鸭腿儿,嗷呜咬了一口,贼拉自信地说。
要是钱不够,她就卖两根人参,肯定凑得齐。
“你这小丫头,行吧,咱吃完饭就去。”
老巴真没说大话,真的很近,离招待所就七八分钟路。
只是姚教授似乎不在家,还好老巴有备用钥匙。
外面是普普通通的朱红色门,里边别有一番天地,能看出来主人家挺有情调。
踏着小石子路进去,两侧的草地上,竟然开着红艳艳的花儿,可美了;奇形怪状的假山旁有个池塘,里边的水清澈见底,院子里有几棵光秃秃的树,中间搭了个葡萄架,只是藤已经枯死了,要不夏天一来,便能吃到鲜甜多汁的水果了。
房子里有五个卧室,打扫得很干净,装饰偏古朴,有些地方明显二次修缮,却不会显得破旧。
叶团团尤其喜欢跟草木待在一起,小小吸一口,就能感受体内的灵力在翻涌,让人神清气爽。四周还有长满杂草的荒地,翻过以后,应该能自己种些青菜萝卜,想必勤俭持家的婆婆肯定满意。
顾振西则是看上了它的地理位置,中午也能回家休息,这么大的空间,足够团团和娘折腾了,没事能种点蔬果,在池塘里养养鱼,和村里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叶团团蹲在那些花儿旁,仔细嗅了嗅。
奇怪?咋觉得有人再看我?
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裹着厚厚的藏青色棉袄,满头银发,拄着拐杖,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正满脸严肃地审视着自己。
叶团团猛地站起来,吸了吸鼻子,被这么盯着,好有压力哇。
还好老爷爷下一秒就移开了目光,挪到她身边,掷地有声道:“我问你,要是把这房子卖给你,你打算怎么安置我这些宝贝的花?它们可都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精心培养出来的。”
这要是别人听了,肯定好话一箩筐,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把它们当爷爷奶奶供着啊,不会让它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总之先把房产证骗过来再说,变成自己的以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管不着。
叶团团不一样,偷偷瞥了眼姚教授,从他眼里读出了炽热,舔了舔嘴儿,有些难以启齿,道:“老爷爷,其实这些花我见过。那个,它们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在我们村的茅坑旁长的不老少,闻起来还臭臭的,你是不是被骗啦?”
姚教授扎心了:……
这小姑娘瞧着挺讨喜的,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
前阵子讨人嫌的女婿就是这么质疑的,自己不信,气呼呼把他赶了出去,今天上午找了个花匠来看,他也说是不值钱的野花。自己大受打击,去散了散步,还没缓过来,现在又来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