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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6)
    宋佩瑜将那串泡芙吃完,只觉得嗓子眼甜的发咸,目光迟疑的落在茶壶上,正要去叫人再上壶茶,就听见重奕懒洋洋的声音,那盏茶没人用过。
    宋佩瑜不疑有他,端起茶盏就喝。
    嘶~
    这是甜茶?
    重奕歪头看向宋佩瑜,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额外无辜,嗯
    宋佩瑜深吸了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将茶盏扣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
    最终宋佩瑜还是又出去了一次,让人直接将所有茶、酒都换成了温水,并单方面决定,忘记答应给重奕送个会做奶油蛋糕的厨子去东宫的这件事。
    宋佩瑜坐回重奕身边时,重奕瞥了他一眼后诧异的转过头来,甜哭了?
    宋佩瑜眨眨眼睛,没能第一时间明白重奕是什么意思。
    直到冷冽的清香扑面而来,宋佩瑜接住重奕的手帕,后知后觉他应该是去扶云沉的时候,手上沾染了泥土,然后又抹到了脸上。
    这让宋佩瑜又开始仔细斟酌云沉刚才的那番话,以至于忽略了重奕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有事要说?重奕问。
    没宋佩瑜下意识的道。
    云沉的事急不得,而且他刚才对云沉说的话,也并非全都是搪塞之语。
    永和帝郑重其事的纳妃,又给盛贵妃如此大的尊荣。盛贵妃的父亲都有正二品的太子少傅虚衔,穆侍中却什么都没有。
    对比之下,确实不怎么好看。
    而且永和帝多年和顺贵妃貌合神离,后院也只有几个老妾室,才能理所当然的将大多数心思都放在重奕身上。
    如今永和帝开始纳妃。
    盛贵妃后,还有八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等着入宫博前程,她们的图谋必然不是年岁都能做她们父亲还有余的永和帝本身。
    那就只有更高的尊荣,甚至是最高的尊荣。
    从此之后,永和帝的心思,除了放在朝政上,势必也要分出更多精力放在后宫,那用在快成年的儿子身上的精力必然就会减少。
    毕竟永和帝只是个时间有限的凡夫俗子。
    在宋佩瑜看来,重奕即将从单亲孩子变成无人关心的小可怜。
    起码在四妃全部进宫之前,宋佩瑜不想太逼迫重奕。
    除此之外,宋佩瑜心里也有隐隐的期盼。也许重奕在发现永和帝没有原来那么宠他之后,会为了夺取父亲的目光而做出改变。
    宋佩瑜不说,重奕也懒着再问。
    在宋佩瑜的安排下,重奕在茗客居度过了没有那么无聊的一天。
    错过宫门落锁的时间,重奕就宿在了天虎居。
    从天虎居通往府外的侧门直接入府,住在还没人睡过的东厢房。直到第二天和宋佩瑜一同入宫,直接去学堂,期间都没人去天虎居打扰重奕,让重奕十分满意。
    云沉的事,宋佩瑜又反复思考了数次,还是觉得完全不急。
    连根基就在南临的云氏都丝毫没有办法,其他人更是没辙。
    东宫若是愿意帮云沉一把,只能等案子送到刑部处理后再动手。
    云沉却似真的被穆氏伤了心。
    三日后大朝会,御史台的云御史参穆御史结党营私,无中生有,陷害忠良。污蔑东宫伴读宋少尹八桩罪,意在排除异己,全无御史刚正廉洁之德。
    没想到这件事时隔这么久还有后续的宋佩瑜站起来老实罚站,安静的听着云御史和穆御史之间的唇枪舌战。
    显然是有所准备的云御史占据上风,都要把毫无准备的穆御史打傻了。
    云御史一口气喊出除了穆御史之外三名御史的名字,再加上御史台左中丞,痛心疾首的道,这些人为了构陷宋少尹,曾多次密谋,且相约好了要在今日于大朝会上联合弹劾宋少尹,势必要让宋少尹离开东宫。臣有人证能证明从半个月前,这几个人就频频私下聚在一起,穆御史还送了其他几人价值不菲的礼物。
    被云御史点名的人皆满脸晦气,却不得不站出来。
    永和帝声音辨不出喜怒,沉声道,去看近日御史台上的折子,将这几个人的都拿来。
    孟公公无声退出正殿,按永和帝的吩咐去拿折子。
    穆御史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扯着稀疏的胡子道,臣等身为御史,职责就在督察百官、肃清朝政。就算臣与几位同僚同时弹劾宋少尹,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恰好看到了一处而已。此乃臣等分内之事。
    反倒是宋少尹,人在东宫,竟然将手伸到了御史台。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证,买通了云御史,先倒打一耙。想要一手遮天的野心当真骇人听闻。穆御史说话间,直接去最前方的位置去找老实罚站的宋佩瑜,颤抖的手指直勾勾的指着宋佩瑜的脸,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
    宋佩瑜退后两步,躲到重奕身后。
    穆御史见状更加激动,声音比太监还要刺耳尖利,宋少尹心虚了,你躲什么?可是都被老夫说中了,觉得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身上的朝服?
    仿佛在睁着眼睛睡觉的重奕突然抬起手腕,将桌子举到了头上。
    迫不及待要将宋佩瑜拉到正中间接受朝堂谴责,以证明自己没错的穆御史完全忽略了夹在他和宋佩瑜之间的重奕。以至于猝不及防的撞在突然抬起来的桌角上,脚下不稳倒在穆侍中的身上。
    可怜穆侍中毫无防备,和穆御史狼狈的滚成一团,还成了穆御史的肉垫子。
    宋佩瑜轻咳一声,勉强忍住了嗓子眼的笑意,对着倒在地上的穆侍中和穆御史长揖,本官并未心虚,只是无法面对老大人口无遮拦之下,哈喇子扑面而来的恐惧。
    仿佛是为了印证宋佩瑜这句话。
    哐的一声,被重奕单手举在头顶的桌子落在地上。
    重奕自从上朝以来,第一次主动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且脸色异常难看。
    噗
    肃王虎目圆瞪,气势汹汹的环视四周,都看本王做什么?还不快点将两位老大人扶起来?
    百官敢怒不敢言,也不能和肃王一样,笑了还不承认,只能死死的憋着,个个脸色通红。
    孟公公从后殿回来,对朝堂下的混乱不闻不问,径直将手上的一沓折子放到永和帝的御案上,得到永和帝的示意后,高声道,奴从近三日的奏折中,找到了署名是几位大人的折子。
    永和帝伸手在折子上点了下,高声道,哪个年轻,精神气足。来将折子念出来给诸位都听听,看看他们是否在上折子前互通有无。
    触碰到永和帝目光的人纷纷低下头,谁都不愿意趟这摊浑水。
    永和帝冷哼一声,语气不耐,那就谁上的折子谁读,从最上面这本开始。永和帝翻开折子看了眼,直接将折子从上面扔了下来,御史台左中丞,来,给朕大声的念出来!
    从云御史站出来,脸色就没好看过的御史台左中丞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敢不听永和帝的命令。
    他第一个念自己的折子,还能心存侥幸,期盼剩下几个人上折子的时候能动动脑子,因此虽然难免气虚,声音也不够洪亮,却起码能全须全尾的将折子念完。
    第二本从御案上扔下来的折子,来自一名格外年轻的御史。
    他就没有左中丞的好定力了。
    从左中丞开始念折子,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就没消失过,听见永和帝唤他的名字后,年轻的御史茫然的环顾四周,迈腿的时候直接脚步瘫软,倒在了地上。
    年轻御史直接吓哭了,四肢并用的跪在地上,疯狂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永和帝被这等蠢货气得脑壳疼,沉声道,你何罪之有?
    年轻的御史愣住,下意识的去看穆御史和左中丞。
    宋佩瑜往前一步,正好挡住了年轻御史的目光,和善的笑了笑,替你将折子拿过来?
    说罢,宋佩瑜不等年轻御史的反应,弯腰将散在地上的折子拿在手中。
    面对缓步靠近的宋佩瑜,年轻御史如同看到了洪水猛兽般,昂着头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口不择言道,臣认罪!这份折子的内容和左中丞大人的那份一模一样,是穆御史交代这么做的!
    你也污蔑!穆御史刚才砸到了脑袋,这会才缓过来。就听见年轻御史的话,撩起袖子就要往年轻御史身上扑。
    宋佩瑜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免得被误伤,却突然感觉到腰间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穆御史和宋佩瑜同时倒在地上,却没倒在一起。
    穆御史还没到宋佩瑜面前,就自己倒下了,正趴在地上直翻白眼,右手臂也弯折成了扭曲的模样。
    相比之下,宋佩瑜摔得轻多了,慕容靖及时伸手拽了宋佩瑜一把。虽然因为离得太远不好用力,只扯下了宋佩瑜小半个袖子,却缓和了宋佩瑜倒向地面的冲劲,除了骨架子摔得酸痛,没有大碍。
    宋佩瑜望向他之前躲避的方向,发现都是些没什么印象的人,只能暂时忍下这股气,对永和帝请罪,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御史台左中丞率先发难,质问宋佩瑜,宋少尹刚才是想做什么?穆御史就算弹劾你也只是完成分内之事,你竟然要恼羞成怒,当场灭口不成?
    人群中传来嗤笑,云沉指着御史台左中丞,脸上满是讥笑,你那对招子既然无用,不要也罢。穆御史摔倒的地方离宋少尹如此远,也能赖到宋少尹身上?
    御史台左中丞见到云沉这张和云御史格外相似的脸,才想起来这一切乱象的源头来自于哪,顿时怒从心生,连带着从年轻御史口不择言起心中就升起的惧怕,瞬间失去了理智,猩红着眼睛道,云氏老狗,你这般吃里扒外,定不会有好下场,穆公
    穆侍中突然踹翻面前的桌子,及时打断了御史台左中丞的话,脸色铁青的立在原地,你们将朝堂当成了什么地方,竟如同内宅妇人似的撒泼?
    宋瑾瑜轻咳一声,缓声道,穆侍中何必如此震怒,陛下都还没说什么。想来陛下还从未见过臣子们这等脸面,正觉得好奇,还想多看看,却被你扰了兴致。
    此等无礼无仪之态,不看也罢。穆侍中冷声道。
    宋瑾瑜摇了摇头,不再与穆侍中争辩。
    前有年轻御史不打自招,后面还有好几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折子铁证如山。
    结党营私的罪名算是死死的扣在了御史台上,大半个御史台都难辞其咎。反倒是原本应该在今天成为靶子的宋佩瑜无人关心,穿着大半件朝服跪在地上陷入自闭。
    好在宋佩瑜在宫中人缘不错,看到他朝服破损后,就有小太监去取了披风来,却因为朝堂氛围凝重不敢轻易过来,只能在门口垂头等着。
    重奕也看到了拿着衣服的小太监,朝着对方招手。
    小太监这才敢过来,将披风披在宋佩瑜身上,挡住他被拽掉的袖子。
    宋佩瑜低声道谢,见永和帝和前方的大佬们都没注意到他,起身将披风裹好,然后发现又拖地了,不是他的披风。
    宋佩瑜目光下意识的去看披风的主人,却发现重奕绣着龙纹的靴面竟然不知道在什么刮丝了,整个龙尾巴乱成一团还夹杂着尘土,与重奕格格不入。
    最后御史台左中丞,连带着上相同折子的所有御史都被一撸到底。
    云御史虽然检举有功,但原本也在结党营私的小团体中。
    念在云御史及时回头,没给他和其他人相同的处罚,算是他功过相抵。
    宋佩瑜也被口头警告,罚了半年俸禄。
    只是宋佩瑜上午刚被罚了俸禄,还没出宫,就得了勤政殿的恩旨,由从三品的资治少尹升为正三品的太子宾客。
    虽然还是虚衔,却变成了正儿八经的东宫大臣。
    永和帝的圣心如何,可谓显而易见。
    云氏不声不响的干了大事,却没急着朝东宫邀功,也没催促南临铁矿的事,反而就此沉寂了下去。
    他们不想沉寂也不成,穆氏第一个就不答应。
    短短时间内,云氏在朝堂任命低品级官员的族人屡遭上峰训斥,同僚排挤。
    好在朝堂并非穆氏一手遮天,而是呈三足鼎立之势。
    穆氏不痛快了,宋氏和吕氏就看着开心,才能给云氏蛰伏下去的机会。
    除了暂时无法出头,云氏倒是不必担心直接消失在朝堂上。
    直到春耕祭祀近在眼前,嫔位以上的嫔妃皆已入宫。
    朝堂为命妇祭祀由谁主持险些吵翻了天,不仅两仪宫频频派人到东宫走动,穆清都往东宫跑了几趟,他却从不肯与重奕说外面的事,大多时间都是和宋佩瑜闲聊打发时间。
    穆清年后就补了正五品的门下给事中,按理说门下省正是最有实权的地方之一,穆清又是穆侍中的嫡长子,更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他却清闲得很,就算没被逼着频频来东宫请安的日子,也大多时间都是在抄书。
    宋佩瑜已经收到好几本穆清亲手抄写的孤本。
    没过几天,永和帝突然下旨,南临县令高升门下给事中,穆清从正五品的门下给事中变成了正五品的南临县令。
    在穆清之前,所有县令最高才正六品,包括已经高升门下给事中的前任南临县令。
    不过赵国没有州府,县令与前朝的知府、知州也没什么区别,穆清虽然离开了中央,却也不能说是被暗贬。
    宋佩瑜早就发现了穆清夹在永和帝和穆侍中之间的为难,虽然永和帝将穆清调去南临必然有深意在,但总好过穆清在门下省两边不是人。
    因此宋佩瑜是真心为穆清高兴,还特意去赴穆清离开咸阳前的小宴。
    可惜小宴开在穆府,穆清就没给重奕递请帖。
    只有宋佩瑜、宋景明、宋景珏、平彰、和穆清的几位旧友和同僚赴宴。
    期间宋佩瑜在更衣的路上,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偶遇了同一位姑娘三次,回到席间后宁愿半口东西都不吃,也不想再更衣一次。
    回家后,宋佩瑜将事情说与宋瑾瑜听,却不知道叶氏为此生了好大的气。
    原来叶氏虽然知道宋佩瑜不可能娶穆氏女,却还是自豪自己精心打理的小猪被白菜主动砸过来,悄悄去打听了下宋佩瑜偶遇的姑娘。
    结果给自己恶心的够呛。
    那姑娘竟然是穆侍中庶出兄弟的庶女。
    穆清启程去南临不久,春耕祭祀的流程彻底定了下来。
    之前为了争谁带领命妇祭祀,险些打出狗脑子的人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春耕祭祀。
    百官由永和帝为主,肃王与重奕为辅。
    内命妇由长公主为主,大公主为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