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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臣(皇嫂) 第19节
    突然,婢子又飞奔进内室,急匆匆道:“娘娘!娘娘!出事了!”
    姚老太妃动了动眉心,连眼都没睁开:“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是能比死对头太皇太后回宫还要重大的?
    “太皇太后从永安寺出来,下台阶时,突然摔了下来,如今生死未知!”
    姚老太妃刷得睁开了眼。
    ……
    杨昪神色凝重。
    随行的队伍中并没有太医,在太皇太后从九层台阶上跌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立即派人去请太医,并让人把这个消息传回宫中,告诉太后。
    太皇太后年逾四十,身体还算硬朗,但这么高的台阶,哪怕是壮年男子,也不一定能经得起这么一摔,更何况养尊处优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摔倒时,身边只有她最亲近的嬷嬷苗姑。
    杨昪让人把苗姑看管起来审问。
    然而,不论审问的结果是什么,太皇太后因为伤势原因,暂时都不能回宫了。
    郑嘉禾得到消息时,刚带着小皇帝从太庙出来,身边随行的还有几位大臣,听闻太皇太后受了伤,郑嘉禾立即让人准备车驾,打算带着小皇帝与几个朝廷重臣去永安寺看望太皇太后。
    这其中当然包括昨夜请命让太皇太后回宫的大臣。
    一行人来到永安寺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小皇帝早就哭闹着喊饿了,刘太妃只得把他带到一边厢房,先哄他吃东西。
    太医仍然在屋内为太皇太后诊治,过了片刻,太医收回手,对郑嘉禾等人道:“太皇太后的伤势并不算严重,只是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难以下地,须得有人伺候。”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心思各异。郑嘉禾问杨昪:“母后身边伺候的人都审问了吗?”
    杨昪道:“苗姑什么都没说,只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母后就摔下去了。”
    郑嘉禾顿了一下,又问太医:“那能把母后接回宫休养吗?”
    太医摇了摇头:“眼下这个情况,还是不要轻易挪动为好。”
    郑嘉禾眸光微动。
    太皇太后从台阶上摔下来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确不希望太皇太后回宫,毕竟在宫里说一不二惯了,谁想给自己供个祖宗回来?更何况,她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从当初把太皇太后逼去永安寺带发修行开始,就撕破脸了。在那之前,太皇太后也没少帮着先帝和云贵妃一起迫害她,郑嘉禾收拾了云贵妃,送走了先帝,之所以留太皇太后活到现在,也不过是顾及着曹相公等老臣的颜面,不想一下子做得太绝,引人注目,再激起朝臣的逆反心理。
    昨夜曹相公带头让她请太皇太后回宫,她就知道,不能再拖了。
    她不会给太皇太后逆风翻盘的机会。
    但她的安排在路上。负责迎接太皇太后的是秦王,若是在路上出了事,还有杨昪在前面顶着,怎么也不会把火烧到她身上。
    曹相公的目的是她,只要她能置身事外,不给太皇太后等人对付她的机会,她就能保住杨昪,两人都能安然无恙。
    可她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连永安寺都没出,就摔下了台阶。
    郑嘉禾平声开口:“既然如此,母后就先在这边休养,待伤情好转,再……”
    “太后娘娘,”曹应灿突然向前一步,拱手道,“这永安寺条件艰苦,比不上宫中,如今太皇太后又受了伤,正是需要照料的时候。娘娘不如留在此处,代先帝尽孝,以宽慰太皇太后。”
    郑嘉禾目光落在曹应灿身上,神色平静无波。
    巧得很,如今在这屋中的大臣,属曹应灿品级最高。亲近郑嘉禾的另外两位相公中书令与尚书令都在皇城办公,只有曹应灿格外关心太皇太后,听闻太皇太后受伤的消息就跟了过来。
    他想让自己留在这里伺候太皇太后,这样一来,她就远离了政治中心,相当于变相要她还政。
    郑嘉禾开始怀疑太皇太后受伤一事是她自己的苦肉计了。
    有大臣出声道:“这怎使得!太后娘娘如今代陛下处理朝政,娘娘若是来了永安寺,臣等若有要事,如何寻娘娘决断?”
    曹应灿睨他一眼,并不放在眼里:“从皇城到永安寺,快马不过半个时辰。再者说,先帝有诏,命秦王殿下与太后娘娘共理国事,卿此言,置秦王殿下于何地?”
    杨昪抬目,看了曹应灿一眼。
    郑嘉禾勾起唇角,看着曹应灿扬了眉梢:“曹相公的意思是,我若不留在此地伺候母后,就是不孝咯?”
    曹应灿拱手道:“臣并无此意。只是太后娘娘身为人媳,如今先帝驾崩,太皇太后爱子心切,自然希望娘娘能代先帝陪伴在侧,聊以慰藉。”
    “曹相公此言差矣。”一道清冽疏朗的嗓音插了进来。
    曹应灿转身看向身后发言的人,皱了皱眉:“宋婴?你不过一小小编修,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宋婴躬身,不疾不徐道:“臣虽位卑,但这段时日跟着各位大人学习历练,整理文书,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臣私以为,太后娘娘不能留在永安寺。一来,太后娘娘代理朝政,乃是国事,服侍太皇太后,乃是家事,国事家事,自然以国为重。二来,尽孝不在于表面,太后娘娘尽心抚养陛下,为国事操劳,亦是继承先帝遗志,为母尽孝,为国尽忠。三来……”
    “陛下到——”
    宋婴话未说完,房门就打开了,刘太妃抱着小皇帝走了进来,大臣们一愣,连忙转身向小皇帝行礼。
    刘太妃亦向郑嘉禾与榻上的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刘太妃道:“妾听闻母后受伤,心中担忧,因此想与陛下一同留在这里侍奉母后,请太后娘娘允准。”
    刚刚那几个附和曹相公的大臣们神色一变,不由面面厮觑。
    谁不知道刘太妃一直依附于太后娘娘,这曹相公出言发难才多久,刘太妃就来了,若说是巧合,打死他们也不信!
    宋婴接话道:“适才臣正是想说,这第三点,太皇太后如今昏睡,人事不省,有何良药,比得过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与其要求太后娘娘在此服侍,耽误政事,倒不如让刘太妃带着陛下在此陪伴太皇太后,想必太皇太后会更喜欢。”
    曹应灿一时绷住脸,显然不想让事态这般发展。
    于是他又转首,看向一直站在一边,未曾开口的杨昪:“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手握先帝密旨,分走了太后一半的权,这几个月虽然没搞出什么大动静,但也算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在长安政局站住了脚跟。
    曹应灿不信秦王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借机削弱太后。
    然而杨昪开口,确实让曹应灿失望了。
    “本王认为,刘太妃与陛下在此陪伴母后,最为妥当。”
    ……
    下山的路上,杨昪走在郑嘉禾身侧,宫人们与几个官员远远缀在后面。郑嘉禾沉默许久,道:“谢谢你帮我。”
    杨昪侧目看她一眼,又回头正视前方。两人的距离挨得有些近,郑嘉禾稍稍比他往前一步,错着肩膀。
    杨昪道:“我不想让你再和皇兄有过多牵扯。”
    郑嘉禾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曹应灿说,让她留在此地服侍太皇太后,是以儿媳的身份代先帝尽孝。
    杨昪不喜欢这个说法,所以他站出来拒绝了。
    那如果曹应灿没有借着太皇太后一事,而是用别的方法让她放权,他会如何呢?
    这般思绪在郑嘉禾心中过了一遭,又被她压在心底。
    山路转了个弯,借着路旁草木的遮掩,杨昪把手伸进她的广袖,触碰到她的指尖。
    郑嘉禾一颤,下意识把手往上缩,却更是被他握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郑嘉禾蹙眉,尽量压制着声音,不想被后面那么多宫人与官员注意到。
    “阿禾,”杨昪沉声道,“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吗?”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她只是他皇兄的妻子,他的皇嫂了。
    第22章 以后   杨维桢,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不然呢?”郑嘉禾眼皮跳了跳,“想想你我的身份,合适吗?”
    杨昪:“谁敢闲话?”
    郑嘉禾默了默:“维桢,母后还在呢。”
    杨昪想起刚刚在寺院厢房,因伤势昏睡的太皇太后。
    但郑嘉禾会在乎太皇太后的想法?
    杨昪不信。
    如果她会在意,那太皇太后也不会到永安寺带发修行了。
    “阿禾,你跟我说实话。”
    “现在当然没人敢,”郑嘉禾声音平淡,“但史官会一笔一笔地记下来,民间会流传野史传说,后世文人,会将这些或真或假的传说编成故事,甚至淫诗烂曲,由天下人品读评说。”
    杨昪:“身后事罢了,何需纠结?纵观前朝摄政太后,大权独揽者,有几个是真正清心寡欲,直至寿终正寝的?”
    “……”郑嘉禾顿住步子,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放到腹前,然后继续走下山路,“杨维桢,你想要什么?”
    杨昪瞳孔微缩,一时不言。
    “你想要与我同寻常夫妻一般,同案而食,同被而眠?”郑嘉禾语调轻缓,无波无澜,“甚至,你是不是还幻想过妻贤子孝,儿孙满堂的生活?”
    杨昪并不反驳。哪个男人在有了心上人之后,不会想要这样的生活?但他自从得知她被赐婚给皇兄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寻常男人一样娶妻成家了。
    郑嘉禾继续道:“秦王殿下如今二十有二,虽说有些晚,但若在此时想要娶妻,相信还是有许多贵女愿意的。你若不想与我这般偷偷摸摸下去,只管去成你的家,你随时可以结束与我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啊!”
    郑嘉禾突然被愤怒的杨昪攥住手臂,被迫转过身来,仰头对上杨昪那双因怒气而显得凌厉的眼睛。
    “不想让人知道便不想,”杨昪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她的后腰,防止她站不稳摔下山路,“一定要说这种伤人的话?郑嘉禾——”
    杨昪气得喊了她的全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我等了你七年还不够,你还要我做什么,才能相信我是为你回来?”
    郑嘉禾抿住唇,眸光从他的面上移下来,落在他的胸口上。
    两人一上一下站在下坡路上,郑嘉禾只到他的肩膀。
    此时杨昪满身怒火,郑嘉禾语气倒是不再那么尖锐,她轻轻张口:“我是怕耽误你……”
    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传过来,她赶紧挣了挣手腕:“你先放开,他们要跟上来了。”
    杨昪嘴角轻扯,冷哼一声,却是拽着她往路边灌木丛去了。
    那灌木丛中间有一块巨石,刚好可以挡住两人身形,郑嘉禾被迫跟着杨昪藏到石头后面,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群宫人和大臣们经过这里,又渐渐走远,杨昪才斜睨她一眼,淡声道:“你说吧。”
    郑嘉禾:“……”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