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薇觉得她就是不想说，所以,才故意说得格外直白。
    汪芷曼被她一语点破，稍微显得有点尴尬。
    汪芷曼不安的搓着手指，说：“确实有计划，不过说来话长……”
    店员正好过来上饮料，将一杯冰美式放在乔雨薇面前，汪芷曼立即收声，显得十分警惕。
    乔雨薇端起冰美式，小心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能够比得上大部分咖啡店的水准，看来没有因为环境可爱，店员就放弃食物的口味。
    乔雨薇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汪芷曼略微愣神，乔雨薇刚跟她接触的时候，走的是春风化雨路线，看似咄咄逼人，其实一举一动之间都在给她制造机会，现在却不一样，乔雨薇显得有几分强势，给她的感觉很像老板。
    这让她觉得还挺新奇的。
    汪芷曼除了实习期接触过老板这种生物，之后基本上没有吃过社畜的苦。在卓氏集团，卓大力忌惮于她的身份，虽然已经当了她的老板，但一点脸色都不敢给她，很多时候，汪芷曼甚至敢对卓大力翻白眼。当然，这也是卓大力自作自受，他心里有鬼，当然希望汪芷曼是个草包。
    乔雨薇表现得强势，反而让她心里有几分佩服油然而生。
    汪芷曼定了定神说：“我的计划很简单，我在卓氏集团当特助……等一下，你没有在录音吧？”
    “早就知道你有这个顾虑，”乔雨薇大大方方的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按亮屏幕给汪芷曼检查，“你看，没有在录音的，另外，你马上就是我的助理了，怎么还在怀疑我呢？”
    她早有准备，将一份合同推到汪芷曼面前，说：“我已经盖过章了，只要你签字，合同立马生效。”
    汪芷曼半信半疑的将合同拿过来，粗略一翻，便确定这真的是一份有效合同。
    合同里详细的写明了她将在乔雨薇的公司任助理一职，工作范围和工作待遇都写得清清楚楚，合同的最末尾已经盖上了公司的公章。
    汪芷曼随手一查，还真有这个公司。
    乔雨薇真诚的看着她，说：“专门为你开的公司。”
    她想到汪芷曼的多疑性格，恐怕雇佣合同不签下来，汪芷曼都会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她的计划，因此专门注册了一家公司。
    反正，她已经有两个项目在推进了，正好弄个公司把它们装进去，之后和刘导他们结钱也显得专业。
    对于乔雨薇而言，开个公司并不算困难。乔显赫那里有一整套专业人士，她只要借用一下就可以了。
    乔显赫听说她要开公司，不仅没有骂她，反而很感兴趣的问东问西，确定乔雨薇是认真的之后，便拍着她的肩膀说，这事儿包在爸爸身上，很快就帮她将公司的事处理妥当。
    汪芷曼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她感觉自己还没说什么，这场关于主动权的较量就已经结束了。
    毫无疑问，乔雨薇是那个胜者。
    她无奈的看着乔雨薇，她跟乔雨薇讲真诚，乔雨薇跟她玩心眼，她跟乔雨薇玩心眼，乔雨薇又跟她讲真诚，这人真是让人摸不透。
    此时此刻，汪芷曼无比庆幸，乔雨薇是站在她这边的人。
    “……我离职交接还没有办完，办好了就签。”汪芷曼说。
    卓氏集团怎么说都是个大公司，汪芷曼又是首席特助，从她那里经手的文件不少，七七八八的杂事一加起来，交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结束的。
    更何况，汪芷曼还要和卓大力扯皮。
    乔雨薇大方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汪芷曼的情况。
    汪芷曼将合同妥帖的收好，这才正色讲起她的计划：“卓氏集团是搞房地产发家的，正好搭上了一阵东风，就这样起来了，其实内部并没有那么稳固……”
    “等一等，”乔雨薇本来凝神在听，闻言打断她，问道，“我记得卓子睿很自豪的骂过我家是暴发户，说他们卓家根基深厚，不是我们这种开厂的能比的。”
    她还清晰的记得卓子睿那副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卓氏集团是他一手打造的呢，实际上只是个吃祖产的二世祖而已。
    “根基深厚倒是真的挺深厚的，”汪芷曼唇角弯起，勾出个嘲讽的笑，“搞房地产之前是做废品回收的，往前数两辈都是好人，就是到了卓大力这里，他自以为摸到了发财的窍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不过，现在房地产不好做啊……”
    卓氏集团这几年的财报已经连连亏空，好几个大项目出了问题，不仅不像预想中的大赚特赚，反而赔了不少钱，把卓大力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是房地产不好做，还是卓氏集团的房地产不好做呢？”
    乔雨薇心领神会，点出重点。
    她这两天虽然沉迷看江晓雪选秀，但没有忘了正事，早就查过卓氏集团的老底。
    往前推几十年，卓氏集团在南城确实是查无此人，但是，自从卓大力接手之后，大刀阔斧的搞起了房地产，卓大力这人胆子很大，连选几块难开发的低价地，开发完成之后，请来一堆明星和营销团队，将这几个楼盘吹上了天，从此摇身一变，成了南城房地产巨头。
    那一段时间，卓大力确实是意气风发，走路的时候都不看地面，每天挂在嘴上的就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一朝得志。
    正是那段时间的得意，让卓大力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认定自己在南城无所不能，这才会盯上汪芷曼的妈妈。
    可惜，这几年不知道是运气到头了，还是怎么回事，卓大力的项目连连出错，以至于现在几乎成了江·家的代工团队。
    汪芷曼笑道：“那当然是卓氏集团的房地产不好做了，再大的家产，耐不住一直做错决策呀。”
    乔雨薇敲敲桌面，道：“你做的好事吧？”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汪芷曼谦虚的笑道，“只不过是跟几个蠢人关系好。”
    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卓氏集团还是蒸蒸日上的，那时候，卓大力刚收了一块郊区的地，说是拿的最底价，要做一个地王项目，然而，好几年过去了，别的项目都开发了一堆，唯独这个地王一直不顺。
    卓大力又舍不得放弃，只好年年往地里投钱。
    汪芷曼抓住这个项目大作文章，公司里几个支持这破项目的高管和股东都成了她的朋友，之后，事情就好办了不少。
    乔雨薇说：“就没事煽风点火，让卓大力相信那些专门提些傻.逼决策的人？”
    汪芷曼点了点头：“卓大力有个毛病，他特别爱听别人拍马屁，我只是悄悄透露了一下而已。”
    那几个高管和股东在打高尔夫的时候，对着卓大力一顿狂吹，直夸得他天上有地下无，要不是搞房地产耽误了他，他能是当代高尔夫新星。
    卓大力对高尔夫这项运动非常推崇，将这几个人视为知己，在公司格外器重他们。
    乔雨薇已经明白了汪芷曼的思路，道：“你把卓大力的弱点捅了出去，然后那些人就每天逮着他溜须拍马，拍得他同意他们的傻.逼策略，对吗？”
    汪芷曼说：“嗯，卓氏集团规模很大，一旦下面出了篓子，下属们就会想办法瞒住，根本传不到卓大力的耳朵里，他只有在每年看财报的时候会觉得不对劲。”
    那几个高管确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卓大力派给他们的项目，他们就没有一个能好好完成的，三五不时就要搞出一点岔子。
    一次亏个几千万不算什么，耐不住一直亏。
    说道这里，汪芷曼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然后，第二年就更努力的工作，做出更多错事。”
    在这几个废物高管和卓大力的共同努力下，卓氏集团不仅财报一年比一年难看，连集团里的人才都跑了不少，这种老板听信亲信的话，一直亏钱还不悔改的公司，谁留下谁傻。
    人才一跑，业绩就更是难看。
    乔雨薇赞叹道：“不错，好一招借刀杀人。”
    “你也不差。我想把卓子睿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搞下来已经很久了，还是托了你的福。”
    汪芷曼一边笑，一边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和乔雨薇轻轻碰了一下杯。
    汪芷曼将自己做过的事和盘托出之后，她反而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独自谋划一切，小时候咬着牙读书考学，为了能顺利进入卓氏集团，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选了金融管理系，成功进入卓氏集团后，汪芷曼想尽办法取得了几个高管和股东的信任，通过他们影响到卓大力。
    她的整个人生，几乎都是为了报复卓大力而存在。
    即使后来有了李老师，会暗中帮她一些忙，但汪芷曼还是觉得孤独。
    哪怕卓氏集团像她预想中的一样，慢慢走上了下坡路，汪芷曼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只觉得这事儿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她常常在深夜中惊醒，一次又一次的思考她的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
    直至今天，她将这一切告诉乔雨薇之后，她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有朋友的错觉。
    或许，和她同龄的女生，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吧……
    有什么烦恼，就和朋友喝着咖啡一起吐槽，再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自己缩在小角落里，咬着牙筹划一切。
    乔雨薇敏锐的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放软了声音，笑道：“卓子睿那算什么，我以后也会帮你的。”
    顺着她的话音落下，乔雨薇听见她的系统叮当一声，通知她汪芷曼的好感度增加了。
    乔雨薇的笑容愈发真诚，她几乎可以笃定，汪芷曼缺朋友怕孤独，但她心里有太多秘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交朋友了。
    她的出现，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汪芷曼别扭的“嗯”了一声，她还不习惯和别人说这些事，只好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其实卓子睿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卓大力的老婆只生了卓子睿一个小孩，所以卓大力才会让他当继承人，”汪芷曼说，“卓子睿的继承人身份被撤了，估计他那些私生子女们又开始心思活络了。”
    “现在，卓氏集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她前几天回去递交辞呈的时候，本来以为卓大力卡着不放人，但卓大力根本无暇管她的事情，只是让她做好交接再走。
    汪芷曼找原来的同事问了一下，才知道卓家的几个子女已经开始宫斗了。
    他们本来就在集团工作多年，各个部门都有他们的人，虽然各自心怀鬼胎，但忽然联合起来，差点就要让卓大力下台。
    整个卓氏集团斗得不可开交。
    “这么快啊？”
    乔雨薇故作好奇的说：
    “我还以为，起码要再等两个月，才会开始乱呢，没想到这帮人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汪芷曼说：“他们早就看卓子睿不顺眼了，连带着对独宠卓子睿的卓大力都颇有微词，现在抓住机会，当然要闹了。”
    乔雨薇问：“你就这么看着？”
    “你不是我的老板么？”汪芷曼这时候倒是笑了起来，“我当然是听你的了。”
    “我虽然是你老板，但我花一千万雇你来，不是让你去搞垮人家公司的。”
    乔雨薇一本正经的说：
    “我是开影视公司的，不做那些事情，当然，我的员工想做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汪芷曼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她本来想把这个锅甩给乔雨薇，没想到乔雨薇比她更会踢皮球，很快就将球又传给了她。
    “我本来是想从内部瓦解卓氏集团，比方说一连串的错误决策，再换个继承人，搞出点企业斗争……”
    汪芷曼无奈的说：“不过，现在我已经离开卓氏集团了，自然就不能再用这招了，所以，还得从外部想办法。”
    言下之意，乔雨薇不能管杀不管埋，只管把她骗出来，不管她真正的目的。
    “汪芷曼，你要是真相信我的话……”
    乔雨薇沉吟几秒，将手覆在汪芷曼的手背上，认真的说：
    “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只要认识她，就能从内而外搞垮卓氏集团，而且，卓大力不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