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蓉蓉透过车窗看到公路旁大石头上镶嵌的字,已经进了东山徐镇的地界。目光忍不住瞅了一眼旁边静静的周子青,看着她线条清晰的侧脸轮廓,皮肤白皙又干净,细瘦的下巴微微抬着,目光平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
那冷淡平静的模样,让孙蓉蓉看不透。看不透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眼下,随着徐家村越来越近,孙蓉蓉竟然也像之前的周名博似的,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不该这么冷漠平淡才对啊,不管什么情绪,就是不该像现在这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孙蓉蓉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周名博在担忧什么,这个样子的周子青,确实让人从心里担忧。
东山市主农业,四周有矮山环绕,一年四季气候分明,多种植小麦,玉米,水稻大豆等等农作物。
沿路过来,都是大片大片的麦田,涨势很好,田间地头上都种上几颗大杨树,往远处这么一看,到处都是绿色的。
降下车窗,涌进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特有的清新自然。
可车里几个人却没心思欣赏外面自然的乡村风光。
入眼的建筑和景物,和记忆里的画面吻合起来,有些出入,可依然对得上。
周子青抬手指着外面,徐镇公交车停放点,笑着对孙蓉蓉和周名博说道,“我们到镇上了,这公交车好像还没换,不知道现在车票钱涨了没有,当时去市里要五毛钱。我上车没买票,被售票员查到了,又骂又撵的,估计她现在都记得有个厚脸皮的女孩去市里竟然不买票。”
一想到起那个时候,周子青在看周围的景物,就越发熟悉起来。
孙蓉蓉脸上的担忧掩盖不住,伸手拉住周子青的手,握在手心里。看着她还能扬着笑脸说起小时候的事,孙蓉蓉心里突然控制不住的发酸,像是突然喝了一大杯柠檬汁,酸涩难咽。
周子青冲着孙蓉蓉笑,反过来攥住她的手,宽慰她,“我没事的。”
她是真没事。
她和东山市的关系,不是她一把火烧房子,跑掉就能逃掉的关系,只要徐姥还在,总有一天她还得回来。从她知道徐姥对她期望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养大到嘴的鸭子,张开翅膀飞了?谁都不会甘心的。尤其徐姥养她的唯一念想,不亲眼确认,怕是死都不会闭眼。
轿车过了镇上,路变得不太好走,水泥路有些地方被碾压的坑坑洼洼的,只用了些碎石子填上,颠颠撞撞的。可对比小时候的石子路,那可是强太多了。
“快到了,以前走路去镇上要花费四十多分钟呢。”周子青一直没问大伯,周明松会不会来这个事。
到了现在大伯都没准备说,周子青心里也有了数。
过了这么多年,徐家村到底是变了样。
村口竖立了一块大石头,苍劲有力的写着徐家村三个字。
入村的一条路现在也变成一条平整的水泥路,平整了,可还是那么窄,轿车开进来,对面要是有稍稍大点三轮车,都要停下靠边上。
路两边隔着田沟就是麦地,停在路边三轮车上有人,还好奇的看了眼对头开过来的黑色轿车。
轿车开的不快,从三轮车旁边过去,
“这谁家亲戚?”有人好奇的问。
“看了一眼,没认识的,反正我知道的人家里,就没亲戚能开轿车的。”要是有这么富裕厉害的亲戚,谁还不得在村里叭叭吹牛起来。
三轮车重新启动,车上人忍不住往后看了眼,突然咦了一声,“哎哎,真是我们村的,往西边开了。”那人彻底转过身看过去,亲眼看着黑色轿车屁股开进村路西边一排。
刘桂萍今天起床起得晚,吃饭也就晚了点,正端着稀饭的碗扒了两口,就听到东屋有东西摔了。咽下嘴里饭,对着东屋疾声厉色骂了一通。“又整什么幺蛾子,一天天的不让人消停点,睁开眼你这一天算是开始了是吧?”
刘桂萍骂完,推开东屋的门,伸头看了一眼,一看她给盛的一碗稀饭,全摔地上了。
只看了眼,气呼呼又骂上了,“好心好意给你做了饭,盛好放在你跟前。你还不满意?我伺候你这天天忙活着,你可享福了。还天天摔盆砸碗,哭唧唧没个完。该哭的是我,我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才嫁进你们家,摊上徐长胜这么一个不是男人的玩意。没享过一天福,来你家净受罪。你看看村里和你年龄差不多的,腿脚利索的还能下地干活,养鸡养鸭。我一天到晚伺候你,还天天哭丧似的嚎,别人路过咱家门口,都往外传我虐待你,我不给你饭吃。这是我不给你饭吃?盛好放你嘴跟前,都能推翻了,老不死的,作贱人,赶紧咽气死了干净。”
刘桂萍天天骂,嘴里骂咧咧没一句好话,一天到晚能骂上好几遍。
刘桂萍尖锐刻薄的骂声里,掺杂着东屋徐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哭声。声音不大,哼哼唧唧拖着音,听着就难受,刘桂萍能骂一天,徐姥就能跟着哼唧一整天。
两个人憋着劲,一个咒骂不断,一个哭声不止,天天让东西两院里的人听笑话眼。
骂完一遍,走到大门口石墩子坐下接着吃,没刚坐下,就看到村口往这边开过一辆黑色轿车。刘桂萍神情愣了愣,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这轿车怎么往这边开。
心里刚疑惑,接着心脏咯噔一声,下一秒,整个人端着碗,蹦跳起来,急急往院子里走。稀饭溅到胸口衣服上,也没顾上擦一把,急慌慌的钻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