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才幸免遇难。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昨天被拉过的胳膊,咦,怎么感觉有种油腻腻的感觉?他抬手一闻,竟然有股子葱油饼的味道。
陈伯愣了一下,心里若有所感。
陈伯的儿子在村里的采石场工作,昨天,儿子发了工钱,儿媳妇为了孝顺公爹便给他烙了张葱油饼吃,陈伯舍不得,这好东西不值得给他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吃。
他上山打完柴又路过了山脚下的山神像,他便照常停了下来,放下背篓,找了块石头坐下,对着山神像自顾自地唠叨起来,讲讲村里的趣事,讲讲自己家里的琐事,比如儿子儿媳没有嫌弃他是个没用的老人,对他非常孝顺;再比如他一直盼着家里能够添新丁,等等。
说得累了,他便打开干粮袋开始吃午饭,结果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他不舍得吃的葱油饼,他笑了笑,明白这是儿子儿媳偷偷给他装上的。
陈伯这次没有拒绝孩子们的孝心,他撕下半块葱油饼给山神供上,另半块自己吃下。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还记得自己七八岁大时候,他爹带着他和他娘从山东逃荒过来,在红旗村扎了寨。
为了生计,他爹农忙的时候开荒种地,农闲的时候上山打猎,有次他爹去了山里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村里人都说他爹兴许是被野兽害了性命。
他不愿相信,非要上山去寻他爹,路过山脚立着的山神像的时候,他想着好歹是个神仙,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学着戏文里的话许诺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只要能让我爹平安回来,我便日日供奉与你。”
刚刚许完诺,他娘就找了过来,声泪俱下地拽着他:“娃,你说你上了山,要是遇见危险了,留下娘一个人可咋办才好?”
他不忍他娘哭泣,只好跟着他娘回了家。结果没几天,他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带了一窝肥硕的兔子。
他娘追问他爹到底去了哪里?
他爹也摸不着头脑,只是解释说在山里迷了路。
但陈伯一直认为是山神显灵,从此,他每天上山砍柴路过山神像的时候,都会给它打扫一下,并把自己的午饭分一些出来供奉给它,就算坏年头里只能吃树根度日的时候,也没忘记给它供上一根。
日子久了,他对山神像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越看它越觉得它慈眉善目;虽然它不会说话,他仍然喜欢跟它唠叨几句;偶尔眼花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它在朝着自己慈爱地笑。
思及至此,陈伯在心里祷告起来:“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儿媳吧,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该被埋在这里。”
突然,陈伯听见了一个女童音:“就是这里?哦,我知道了,真是唠叨死了。”
紧接着头上的石板被移动开来,一缕阳光照在陈伯灰扑扑的脸上,陈伯不适应地捂住眼睛,一只萤火虫飞了进来,轻轻地落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正在安抚着他。
一个汉子扒开剩下的石块,把他救了出来。
陈伯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断臂残垣,他得救了。
小女童指挥着汉子又把陈伯的儿子和儿媳挖了出来。
万幸,陈伯的儿子和儿媳只是被砸晕受了点皮外伤。
陈伯喜极而泣,朝着山神像的方向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念叨道:“谢谢你,谢谢你。”,接着他又对着女童和汉子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萤火虫绕着陈伯飞了两圈,一直不肯离去。
小女童催促道:“走吧,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嘛。你要是坚持不住消散了,我岂不是又做了赔本买卖。”
萤火虫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回小女童身边。
这时,其他的救援队伍看见汉子,欣喜地喊道:“公安同志,能不能过来帮帮忙?”
汉子对女童道:“青团儿,你自己小心点,我去别的地方救人了。”
青团儿点点头:“你去吧,建设叔。”
原来这汉子和女童就是青团儿和许建设。
许建设走后,青团儿也没停留,带着萤火虫就往山脚下走。
陈伯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鬼使神差的尾随着青团儿去了。
青团儿跟着萤火虫找到了山神像,蹲在地上就开挖。
陈伯走上前一看,山神像的一只胳膊连带着手已经碎成了蛛网状,联系起昨天救自己的那只手,陈伯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泛起五味杂陈。
他走上前用袖子擦拭着山神像身上的落叶,渐渐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万物有灵,诚然不假。
萤火虫停在他的面颊,似乎是不想让他继续哭泣。
青团儿见状道:“让他哭吧,你为了救他都要消失了,咋地还受不得他感激的泪水?”
陈伯一愣:“什么?它要消失了?”
青团儿从土中挖出一个香炉,拍干净上面的尘土后,揣进怀里:“可不是呗,消失前还不放心你,特地撑着要消散的身体前来求助,求我救救你。”
陈伯不敢置信道:“它可是山神,神仙怎么会消失?”
青团儿道:“什么神仙,不过是诞生于人类信仰的精怪罢了。它们生于人类的信仰,消散于人类的信仰,一生都要被困在出生之地,倾听人类的愿望,不能修行,没有来世,身上的法力全部来自于信徒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