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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7)
    当灯光暗下,游鹿感觉陈疏野轻轻吻了自己的额头,随后他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微凉。
    嗯~是项链啊?游鹿用手摸了摸脖颈间垂坠在锁骨上的链条,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吊坠的形状,忍不住笑了,是一根钥匙。
    陈疏野说:你不是送了我一把锁吗?我拿去定制了一把钥匙送你。
    游鹿之前送他的项链,上面的挂坠是一个复古精巧的小锁,他研究过锁眼,让人按照锁心的形状打造了一把钥匙,那个锁从此不再是装饰品,而是一把真正的锁,只有游鹿能够亲手打开。
    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陈疏野轻抚着游鹿的头发,俯身咬着他的耳朵,有礼貌地询问:所以,我可以亲17岁的你吗?
    游鹿轻声笑了,可以。
    生日快乐,我的鹿鹿。陈疏野微微弯腰,他的薄唇覆盖着游鹿的唇瓣,轻如羽翼,珍惜又温柔。
    巨大的荧幕闪烁着光,在黑暗中照亮两个少年的脸,他们抵着额头,带着笑容注视着对方,高大的少年时不时便落下几下轻吻,像是啄木鸟一样,啾啾地亲着长发少年的脸颊。
    哼哼,亲够没。游鹿抓起一颗裹满焦糖的爆米花,直接塞到陈疏野的嘴里,电影开始了,我要看电影啦~
    陈疏野回过身,看见屏幕中浮现着游鹿所扮演的角色漠白,心底一缩,只看一眼便涌起紧张难过的情绪。
    漠白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不断打来的海水,海潮翻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纤细的少年卷入其中。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全身穿着纯白色的衣物,赤着脚站在海岸边,像一个干净的精灵,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几近透明。
    当这个场景闪烁过后,电影的名字《光的背影》,渐渐浮现在屏幕上。
    主角是另外一个青年,是由影帝方羽络饰演的姜仰光,他背着包独自奔走在异国他乡,白天打工,晚上练舞,每次累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就会想起一道身影,支持他继续努力。
    那道身影就是漠白,在姜仰光的记忆中他跳舞的样子那么美好,美好到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就会忍不住捂住自己酸涩的双眼。
    关于漠白的的记忆不停地穿插出现在姜仰光的整个人生中,随着姜仰光一次次进步,一次次夺冠,浮现的记忆也在渐渐揭露姜仰光为何独自走在舞蹈的道路上。
    漠白是姜仰光坚持练舞的动力,只为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跟当初的少年一样,站到世界最高的舞台。
    姜仰光从小就在父亲姜天的指导下开始练舞,从未停止。少年的他曾经沮丧过,他觉得自己天资平凡不适合跳舞这条路,因为他见识过真正的舞蹈天才,那个人就是漠白。
    漠白是姜仰光心底的一道光,也是他与父亲决裂的原因。他从小就看着漠白在舞蹈室里跳舞,关于漠白的记忆每一帧都深刻地印在脑海中,难以忘怀。
    故事回到了最开始,两个孩子出生于完全不同的家庭。
    姜仰光出生于普通的双职工家庭,他是带着父亲姜天的期待出生的,而姜天是一名舞蹈学校的舞蹈老师。
    漠白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他的父母受过良好的教育,尊重孩子的兴趣爱好,在发现漠白从小对跳舞格外感兴趣,甚至刚学会走路就能模仿舞者做出动作时,他们决定将孩子送去姜天那里学习。
    小时候的姜仰光跟漠白一起训练,他向来跟不上漠白的速度,经常被姜天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童年时的姜仰光经常羡慕地看着漠白,但是他并不嫉妒漠白。
    因为小时候的漠白笑起来实在是太过可爱。
    漠白的天分从很小就显现,姜天发现他对音乐和节奏极其敏锐,小小的孩童在学过一些基础动作后,便能随着音乐起舞。姜天有预感,这个孩子如果好好培养,或许会成为他的招牌。
    漠白在12岁之前过得无忧无虑,但一场意外带走了他的父母,他没有其他亲戚,成为孤儿的他带着巨额的遗产被姜天收养了。
    漠白因为父母的离开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他对舞蹈的热爱未曾改变,舞蹈成为他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径。
    在姜仰光的记忆中,漠白几乎很少说话,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跳舞,从未停止。
    姜仰光看见他坚持不懈地练习,见过他精美绝伦的舞姿,15岁的漠白,只要给他一首曲子,他就能自己编排出一支新的舞蹈,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除了姜天,姜仰光就是唯一的见证者。
    15岁的漠白是游鹿饰演的。
    陈疏野看着少年一遍又一遍地跟着音乐自由地跳跃着,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舞蹈,他没有读书,没有朋友,没有生活,安静又孤单地旋转着。
    他的心底因为少年的身影而感到疼痛,是对那个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感到心疼。
    游鹿在光影之间偏头看着陈疏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伸出手牵住陈疏野,能够感觉那只大手因为克制而轻轻颤抖着,他将自己的手指插|入陈疏野修长的指间,无声地安慰着自己高大的少年。
    姜天也发现了漠白在编舞上的天赋,他拍摄漠白的跳舞视频作为舞室招揽学生的广告发到网络上,编舞署名写的却是自己。
    视频意外地受到了很多关注,这个跳着舞的美丽少年突然一举成名,连带着他的老师都闻名于众。
    漠白的舞蹈和编舞水平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精湛,而署名的姜天在网络上渐渐有了编舞大师的名号。
    当第一个舞蹈赛事主动邀请漠白参赛,漠白获得了冠军,姜天得到奖金和名气,他从中受到启发,开始带着漠白参加国内的各种赛事,后来又开始逐鹿国际。
    没有上学的少年孤僻又乖巧,听话得如同一个牵线木偶,极高的天分和极致的专注让漠白在各大舞蹈比赛中几乎所向披靡。他为姜天赢得了各种奖项和奖金,而他所编排的舞蹈无一不是署名姜天。
    作为舞蹈冠军的编舞师和教练,姜天的名声越发响亮,他将少年作为获得荣誉与财富的工具,利用漠白得到了名利,后来甚至成为了国际舞蹈赛事的知名裁判,受到舞蹈圈的推崇。
    只有他的儿子姜仰光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父亲署名的每一支享誉舞界的编舞其实来源于那个孤僻清冷的舞者漠白,他每一次成功都来源于漠白自己的灵气与天分。
    姜天告诉媒体自己养子漠白从小患有自闭症,是自己用舞蹈将他从孤单的世界拯救出来,他关心关爱少年,不让任何媒体采访斩获无数荣誉的漠白。
    从来没有人问过漠白,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
    漠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关心过除了舞蹈以外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夺得世界舞蹈大赛冠军,有一位记者直接冲到后台采访他。
    陈疏野看着荧幕中的姜仰光躺在简陋的出租屋中,他看着屋顶昏黄的灯光,神情恍惚地一直喃喃着说着:对不起。姜仰光的眼泪不停地顺着眼角打湿床板,他轻声说:对不起啊,漠白。
    姜仰光与父亲决裂,选择独自出国学习舞蹈。出国奋斗的他关于漠白的记忆,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急转直下,越发的灰暗和悲伤。
    游鹿看着姜仰光每一次舞蹈,他跳舞时总是想着漠白,而那些带着漠白的记忆却如此不堪。
    你不是漠白啊,你是游鹿。王静玉在最后一幕拍摄完成时,告诫游鹿:你要从漠白的身上抽离出来,你为他过完了一生,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人生了。
    画面给了记者的面容特写,显得尖酸又刻薄。游鹿感觉那张脸离自己如此的近,他仿佛觉得那人就在面前,就在问着自己,而自己依旧是漠白。
    漠白,听说你自幼父母双亡,是姜老师收养了你,将你抚养长大,培养你成为舞蹈冠军,你的每一支舞直至今日都是姜老师亲自编排。此时拿到世界最大舞蹈盛事冠军的你,想对你的养父姜老师说什么吗?
    游鹿茫然又难过地面对荧幕里记者的脸,看着几乎戳到眼前的话筒,他的声音与漠白的声音重合着。
    我只有一个妈妈,只有一个爸爸,他们希望我跳舞开心,我就随心跳舞。
    漠白告诉世界:我的每一场舞蹈,都是为我父母而跳,都是我自己编排的舞蹈。
    舞蹈世界哗然,舆论纷涌而至。
    这十年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享誉全球的姜天老师历尽千辛万苦将一个自闭少年培养成一个世界舞蹈冠军。姜天为漠白编排每一支舞,带领他走过无数国家,赢得每一场比赛。
    面对媒体采访,姜天无数次说过漠白是他的缪斯,是比他儿子姜仰光还要重要的存在,他在漠白身上看到更多的可能性,愿意为他付出一辈子的心血。
    可是少年的回答却推翻了这一切。
    面对扑面而来的质疑,姜天拿出无数的证据,而很少与人沟通的漠白除了一句笨拙的舞蹈是我自己编排的,什么都拿不出来。
    陈疏野看着画面里那懵懂茫然的少年,看着他走在路上,被倾盆的大雨打湿了全身,看他被姜天的簇拥者一把推到马路上,差点被疾驰而过的车子撞到。
    陈疏野的心疼得都要裂开了。
    他想要冲到那条马路上将少年狠狠抱入怀里,想要将那些攻击他的人打倒在地,可是坐在荧幕前的陈疏野,除了眼睁睁看漠白变得越发绝望,无能为力。
    软弱的20岁的姜仰光失声痛哭,现在的30岁的姜仰光全身颤抖着拼命跳着舞。愧疚令他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他鲜血淋漓地奔跑在少年曾经走过的荆棘之路。
    在这一刻的荧幕被黑暗笼罩,漠白孤零零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他的至暗时刻。
    在姜仰光的睡梦中,无边的黑暗吞噬着光明。
    无数的谩骂一声又一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尖锐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说少年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不配跳那般动人的舞蹈,他外在的美丽也掩盖不住他的卑劣。
    世人都说漠白凭借恩师的抚养与教导成为了顶级舞者,却妄图夺走恩师身上的光环,不然为什么这十年来他从来不出声,却在荣登高顶的时候才说出一切。
    没有人想过,是他们理所当然地相信着德高望重的姜光,从没有人问过少年。而少年也从未关心过这一切,他只是独自沉寂在舞蹈的世界。
    当有人,终于愿意问他了。
    他只是说了实话,却无人愿意相信。
    漠白听见这些话,该有多难过?陈疏野哑声低喃,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为什么姜仰光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肯说出来。他们怎么舍得这么对他?
    游鹿看着难过的漠白,自己仿佛重新成为了那道孤独的灵魂,他无意识地张开颤抖的双唇,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因为,根本无人愿意听他说话。
    第93章 九十三
    众人只忙着谩骂讽刺少年, 却没有人知道,甚至于姜天所说的呕心沥血的抚养,也并非是真正的真实。
    这十年来, 姜天从一个舞蹈学校的老师成为了拥有个人工作室的舞蹈大师,他的资产最早来源于漠白父母留下的遗产, 甚至他们一家都住进了漠白那栋别墅。
    而后来少年的光彩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的才能又为姜天带来了巨大的财富, 无数舞者送上音带与金钱,只为求姜天为他们编舞, 而他只需操控漠白来完成这一切。
    没人知道少年在舞蹈教室的一次次独舞。
    大家都在惊叹姜天编排的舞蹈是那么的充满灵性, 每一次滑步、每一次摇摆、每一次空中画圈,每个动作的衔接都令人惊艳, 怎会如此动人。
    这十年,漠白的天赋被姜天运用极致,姜天成为舞蹈世界的权威代表,所有舞者都向他献上无上尊崇,没人相信是姜天窃取了少年的一切。
    当一切的侮辱和谩骂袭来,即使是孤僻的少年也会受伤。
    舞协为他的道德判了刑, 禁止他再参加比赛,所有的舞台都不愿邀请背负污名的他。
    当漠白又成为那个只能孤独起舞的少年,姜天笑着将他赶了出去, 那个充满童年回忆的家门也对少年永远关上。
    漠白失去了方向, 他没有地方跳舞了。
    姜仰光登上世界舞蹈大赛的舞台, 当他终于拼尽全力跟上少年的脚步, 他跳着舞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拼命回忆着少年的身影。
    那是引领他的光,可是光却陨落了。
    少年身无长物, 苍白的脚踝浸入冰冷的海水,他永远停止了自己的人生,只愿海水能够洗去他的一身污名,带着他的灵魂干干净净地去往父母所在的天国。
    姜仰光的心中永远记着漠白跳舞的样子,漠白只有跳舞时才是彩色的,他对舞蹈的爱如炙热火焰,感染着每一个看客。
    作为漠白人生的旁观者,姜仰光曾无数次受到冲击,被带入到漠白的情绪世界当中。
    姜仰光延续着漠白对舞蹈的热爱,将漠白的舞蹈重新带回舞台之上,在无数汗水过后,资质平庸的他终于突破自己,站到了世界舞蹈冠军的位置。
    光,据我所知,你每次比赛都选择姜天大师的经典编舞,这有什么原因吗?其中一名决赛裁判好奇地问道。
    我跳这支舞只为致敬我心中的光,真正的天才,被舆论杀死的漠白。姜仰光看着坐在裁判席的父亲,盯着他衰老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编舞都属于漠白,而不是姜天。
    享誉全球的姜天,就是一个小偷,他霸占了漠白的遗产,极尽利用漠白来赢得自己的声望,却连编舞的署名都不愿意还给漠白。
    姜仰光露出一抹惨笑,他的声音在上空回荡,让每个观众都听得分明:姜天就是一个窃贼,偷了漠白的一生、漠白的荣誉、漠白的天分。
    我是姜天的儿子姜仰光,我见证了这一切,以有这样的父亲为耻!姜仰光大声地说着。
    他拼劲全力想要成为爬到舞蹈圈的顶端,他要在全世界面前为漠白正名,是他的父亲姜天窃取了他的天赋。
    姜仰光目光冰冷地看着父亲,眼眶却涨得通红,泪水无声低落。在白炽灯剧烈的照射下,晶莹的眼泪呈现出美丽的折射,模糊的视线里好像出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仿佛看见那个精彩绝艳却背负污名的少年站在海边,回过身望着他,一脸轻松地微笑着,笑容跟幼时一样纯真。
    仰光,我走啦。漠白歪着头,缓缓对他招手,轻声道别。
    一切在此截然而止。
    游鹿发现自己的手被身边的人紧紧攥住,当电影院里的灯光亮起,他侧脸看向身边少年那张俊美桀骜的脸,狭长深邃的绿眸如清澈的湖水带着波光,在灯光照耀的那一瞬,一颗眼泪滴落。
    陈疏野,他
    哭了啊。
    陈疏野狠狠抱住游鹿,两人之间密不透风,没有留一丝缝隙。我好难过。他将脸埋在游鹿的肩头低声说着,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