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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娇香 第90节
    可……顾溪亭长得好啊……跟他比,凤阳那些子人,还不就是歪瓜裂枣。八娘见过好的了,怎么能看得上不好的。
    这话温仲宣不敢说,温伯仁从旁提了漕粮的事。
    温伯诚苦了好几个月,虽然因为回了永安稍稍放下心来,但精神还绷着,坐在正座上,手边拿着一盏茶,苦笑道:“在邸店许多事不好与你们说得太明白。”
    想起那几天被人在船里发现兵器和盐铁的时候,他心就突突直跳,后怕得很。
    温仲宣见状,忙上前安抚:“阿爹既然安然回来了,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咱们一家人太太平平的在一起,不去想那些事了。”
    温伯诚却摇头,看一眼温伯仁,问:“你如今进了刑部?”
    温伯仁话不多,闻声答道:“是,进了刑部比部司。”
    温伯诚点点头:“是个好地方。我不懂当官,不过刑部那种地方得罪人,你且要多当心……还有,大哥和季家的案子,恐怕回头就要入刑部。你尽量避一避。”
    “先前,发运使司借了我温家的船。我起初时时刻刻盯着,避开了几次麻烦。之后因乡下的田出了岔子,就交给了底下的管事负责。不想就这么一时半刻没有盯着,往永安去的船里,就多了不该有的东西。”温仲宣皱了皱眉:“可是盐铁?”
    大承的盐铁不准私卖,由朝廷掌管,底下贩卖的人都必须经过朝廷相关部门许可。若无许可,就是私自买卖,一经发现,就要被关进牢里严审。
    先前沧州不就有一家,因贩卖私盐被朝廷判了重刑,一家老的老,少的少,全都流放,除被劫掠的无辜女子外,余下女眷全部充入教坊。
    说是流放,可又有谁不知,能活着走到流放的地方,已经是件极好的事情。路上病死的,到了流放地受不住苦自缢的,又哪里是少数。
    “不光是盐铁,”温伯诚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还有兵器。”
    温仲宣手里的杯子差点砸地上:“兵器?”
    温伯仁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是发运使司,还是大哥他们故意陷害?”
    温伯诚不说话。
    温伯仁这会儿自己想明白了:“按照大哥的能耐,如果没有人帮忙,盐铁他连沾都不敢沾,更不用说兵器。季成圭虽有官身,但也仅仅只是地方小官,盐铁想沾容易,兵器却……”
    他顿了顿,问:“是禹王?”
    温仲宣霍地起身,几步走到厅堂外。平素侍奉的丫鬟仆役早就被清得远远的,放眼望去,不见他人。
    他再三确认无人后,这才回身:“如果是那一位,那这次的事难不成可以让圣上对其发难了?”
    禹王这些年势大,永安城里早就在说,如果不是圣上仍在壮年,且早立储君,只怕禹王就要成为最可能继任皇位的人了。
    进学时,他曾听同窗闲聊,提起禹王,一时有人夸赞,一时有人激愤。等入朝为官,朝中更是说法众多,但圣上对禹王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
    圣上不喜禹王。
    甚至可以说,圣上已经极度厌恶禹王的所作所为了。只是欠缺了一个机会,圣上并不能毫无缘由地去处置一位亲王。
    “恐怕还发不了难。”温伯仁出声。
    温仲宣此刻也明白过来。
    他到底在翰林院做事,圣上的心思稍一揣测,多少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们借用了温家五艘船,四艘船船舱底下都私藏了盐铁和兵器,唯独只有顶头一艘船是按照规定好的数塞满了漕粮。怕那四艘船吃水太厉害被人发现,船上的漕粮都被有意减少,保持和前船一样的吃水量。”
    “以往漕粮虽然也会有人盯着,但这次中途被查,直接就掀到了底,这才发现了底下的盐铁和兵器。”
    院子外头传来女孩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温伯诚停下话,伸头瞧了一眼,远远的,是温鸾挽着顾氏的手朝这边走过来。
    “这些话你们可别往她们母女俩跟前多嘴!”温伯诚忙警告道,“说什么都行,就这些千万别提。”
    叔侄俩面面相觑,还没应答,就见温伯诚忙不迭站起来,笑呵呵地走到厅堂外去接妻女。
    “天都黑了,怎么这时候过来?哟,有好吃的!这是什么?”
    “八娘亲自下厨做的解暑点心。怕你们三个光顾着说事情,被暑气闷着了,才做好就端过来。快尝尝。”
    顾氏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送进了厅堂。
    温仲宣忙上前接过,端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点心,瞅一眼温鸾,凑趣道:“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
    温鸾抿嘴笑:“你猜。”
    顾氏掩唇轻笑:“八娘这几年在李老夫人处,跟着白妈妈学了不少手艺。有些吃食送到东柳巷就变了味道,所以一直没让你尝到。”
    “那顾三……”
    温仲宣差点脱口而出,温伯仁一声咳嗽,他忙改了口:“那顾十三娘他们一定常常吃到八娘的手艺了,这么一想,我实在羡慕。”
    温伯诚没听出别的,满脸喜滋滋地端着碗凑到妻子身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
    温鸾却别过脸,偷偷揉了揉耳朵。
    耳朵红通通的,惹得叔侄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勺子舀点心的时候都多用了几分力气。
    温伯起和季瞻臣等人被押入天牢后,等待的就是圣上下旨由刑部等朝廷官员严查。虽然在凤阳,已经调查了许多内容,但毕竟涉及甚广,很多事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调查清楚的。
    温伯诚一直在等圣上或刑部召见,他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连东柳巷的巷子口都不敢走出去,生怕突然得召自己没立即赶进宫里。
    他这么紧张,连带着一家人都吊着心。
    直到顾溪亭身边的长明得了吩咐特地过来,传达主子的意思,表示圣上的召见还需等上几日。
    这话到了,温家人一直绷着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些。
    “八娘可是有话要问?”
    长明被一路送到门口,顾家的马车就在外等着。他不上车,反而转身笑吟吟看着温鸾。
    温鸾眉眼带笑,温温柔柔,两耳微微泛红:“三表哥身子恢复的如何?”
    长明摇头:“八娘不知,三郎回城后就和宁王殿下一起进宫面圣去了,一直到今早才回了一趟松柏堂。不过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又得急召,匆忙进宫去了。八娘若是还在府里就好,见了三郎还能帮着劝一劝。”
    顾溪亭竟然忙到了这个份上。
    温鸾有些吃惊:“那他身上的伤……”
    “宫里有医官在,圣上定不会不顾忌三郎的伤得。”
    他没敢说三郎今早回来的时候,还说伤得越重,陛下心底的愤恨越重,越不会轻饶了事情背后的人。
    温鸾皱眉:“便是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长明连连称是。
    等送人离开,温鸾回去,就见厅堂里乱哄哄的,热闹极了。
    “这是怎么了?”
    温鸾拉住捧着一只多宝葫芦摆件从旁经过的明珠。
    明珠行礼,笑道:“八娘,是郎君说明日要带上厚礼去顾府,要好好地感谢李老夫人这几年的照顾。”
    第95章 、〔九五〕乱心绪
    温伯诚要去顾府拜见李老夫人,?说要备上厚礼,便果真备了极其丰厚的礼物。
    草药、织布、金饰、银器……能想到东西几乎都备上了。
    等一切备好,翌日醒来,?他又带着人亲自清点了一番,这才叫上妻女:“老四和三郎今日衙里还有事,就不必带上他们,咱们把这些礼带上,去顾府给老夫人请个安。顺便,让人把你们娘俩的东西也都收一收,也该从顾府搬出来了。”
    顾氏说是,?温鸾旋即也明白过来。
    她们在顾家住了那么久,也的确该离开了。
    只是……不知能不能再看一眼表哥……
    顾府还是原先那个样子,各房的热闹总是显得与松柏堂无关。温家的马车在顾府门前停下,?他们才下车,便见顾溪识与妻子卢氏从门后迎了上来。
    “姑父!姑姑!”
    顾溪识喊得热切,?目光里也慢慢都是殷勤,“姑父远道而来,快快请进!”
    温伯诚乐呵呵一笑,?问:“县公可在?论理等拜见过老夫人,我还需拜会县公。”
    顾溪识尴尬一笑,?卢氏掩唇:“公爹陪婆婆去庙里上香了,要等明日才归。”
    “既然如此,?那县公处就等日后再登门拜会了。”
    温伯诚说着招了招手,?“这儿有些薄礼是特地带给县公和夫人的,?还烦请顾大郎让人引路,将这些东西送去县公院里。”他说完又指了边上一箱笼,道,?“那是给你们夫妇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见笑了。”
    顾溪识忙笑着收下礼,话罢领着人往松柏堂去。
    温鸾跟在爹娘身后,时隔几日再走在松柏堂熟悉的每一条路上,她的心境有了不少变化。
    想到不日就要离开这里,温鸾不免有些踌躇。
    她还没报完恩,可实际上,似乎她欠顾溪亭的越来越多,好像已经怎么都还不清了……
    她还在想着别的,一行人已经进了松柏堂,见到了李老夫人。
    老夫人坐在上首,神情淡然,见了人这才有了笑意。谁知不等她张口说什么,温伯诚已上前几步,撩袍屈膝,朝着老夫人跪了下来。
    顾溪识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温伯诚:“姑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姑父这一下子,可是要吓坏祖母了。”
    温伯诚连连摆手,跪地不起:“不成不成,我这妻女弟儿这些年全靠老夫人照拂,磕几个头而已,老夫人受得受得,千万别吓着。”
    “幸好这几日叫我那不孝孙吓习惯了,不然你这突然一跪,我还真是要吓坏了。”李老夫人一停,忙抚了抚心口,道,“你这心意我领了,快些起来吧,快别跪了。白妈妈,上茶。再备些茶点。”
    温伯诚执意给李老夫人磕了几个头。
    他没那么多的规矩,动作也大得很,“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实实在在,不作半分虚假。
    温鸾在边上听得都有些心惊肉跳,等见着自家阿爹额头上红通通的一片,哭笑不得地上前去扶。
    温伯诚却毫不在意,一抹额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有点疼。”
    “哎哟哟,你这头磕的……”李老夫人笑得直摇头,忙吩咐丫鬟去打水过来给他擦擦。
    吩咐完这些,老夫人招招手,牵过走到身边的温鸾,“你阿爹回来了,这下安心了吧?好孩子,你真该照照镜子瞧瞧自己,这眼睛底下黑黝黝的,你都多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
    老夫人目光慈爱,温鸾心头暖融融的,坐到她脚边,伏在膝头上撒娇道:“慢慢养,多睡几天就好了。不如三表哥,听长明说,他还在宫里忙着,都没能回家来好好休息。”
    提起孙子,老夫人就忍不住叹气:“是啊,身上还带着伤呢。”
    “三郎如今是皇城司使,那可不是寻常的官职,自然要比旁人更忙碌一些。且又在圣上跟前侍奉,可不就忙得不可开交么。”顾溪识在旁打趣,言语间多有羡慕和酸涩。
    李老夫人点点头,手上摸摸温鸾的发顶:“他倒是瞒得牢牢的。这位子是不低,到底太过危险,我这心自从得知后,就日日夜夜不安宁。想看到有出息的人,没出息。想看着平平顺顺过日子的,偏就有了要命的大出息。”
    老夫人这话说的,如温伯诚自然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乐呵呵地凑趣,大大夸耀了顾溪亭一番。而顾溪识,则满脸尴尬,便是在旁待着,也有些脸颊发烫,索性寻了个借口,带着卢氏匆忙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