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能快些揭过这一茬,但莺儿却并不知她此刻的难堪,只笑道:“宝二爷的玉上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我家姑娘的金锁上刻着的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可不正正好是一对儿的。”
“莺儿!”薛宝钗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倒茶。”
林墨菡抿唇一笑,意味不明的说道:“果真是一对儿的。”
贾宝玉却并不知那点子暗潮,一见着林家姐妹二人,便又忙不迭凑了上去。
林黛玉斜了他一眼,“你凑过来做什么?咱们姐妹可没有那金锁跟你的玉相匹配。”
饶是薛宝钗素来心思藏得深,此时此刻脸色也不禁有几分难看起来,她的那点心思,好似都被这对姐妹看穿了,让人难免产生了些许羞耻感。
不过这之后林墨菡却直接揭过去这茬儿,只吃着茶果聊了些闲话,林黛玉看了她一眼,也并未再说什么刺人的话,与薛宝钗一同说说笑笑,与平日无异,这倒是叫薛宝钗心里舒服了一些。
不知不觉天色也暗了下来,薛姨妈热情的招呼着几人不叫走,硬要留饭,几人架不住这份热情,便也就顺势留了下来,待用罢晚饭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等人都走了,薛宝钗安静下来坐在房里忆起先前的事,不禁又臊红了脸,眼里有了泪意。
薛姨妈一见她这样便唬了一跳,忙搂着她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跟他们哪个拌嘴了?”
薛宝钗摇摇头,轻声说道:“方才宝玉正看我的项圈,刚好被林家姐妹撞见了,我这心里……感觉有些难堪罢了。”
她的打算薛姨妈自是清楚的,这会儿听见这话也知道她难堪在何处,只觉心里一酸,搂着她便哭了起来,“我的儿,真真是苦了你了,都是我和你哥哥没用,这样的事竟要你一个小姑娘家亲自去打算……”
原先薛宝钗还在强忍着,这会儿也忍不住被勾了起来,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先前王夫人一直表现得对她格外亲近喜爱,私下言语间时常透露出要将她与贾宝玉凑作一对儿的意思,可谁知自打那日林家姐妹进宫过后,王夫人却隐隐透出了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虽说待她的态度仍未变,但薛宝钗是个多聪慧的人,又哪里能看不出那点摇摆不定呢。
她知晓王夫人必定是看中了林如海简在帝心,林家姐妹又很得皇贵妃的喜爱,连薛家唯一拥有的财富,林家好似都并不就输了,显然无论怎么比较,林家女都比她薛宝钗的价值更高,只是因着过去与贾敏之间的关系又实在看不顺眼林家姐妹,故而才陷入了挣扎摇摆,若不然,只怕王夫人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薛宝钗看出了这一点,心里又如何能不着急呢?至少目前为止,摆在她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贾宝玉,是以她不能轻易放弃,既然王夫人开始犹豫了,那她也只能自己想想法子罢了。
今儿贾宝玉来看她,她就索性将那“金玉良缘”之意透了出来,却谁知刚好被林家姐妹撞个正着……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许久,薛宝钗只觉得头都有些疼了,这才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哥哥还未回来?”
薛姨妈就哼了一声,不满道:“他哪日不得三更半夜才回来?索性几日都见不着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先前还说去贾家家塾学习,可哪回回来不是一身脂粉酒气?定是又在外厮混呢。”
薛宝钗皱起了眉,“贾家家塾管得竟这样宽松?”
正说呢,就见那薛蟠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果真又是一身酒气,还带着股浓烈的脂粉气息,显然又不曾干什么好事。
乍一见母亲与妹妹皆是两眼通红,薛蟠便怒了,“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们了?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薛姨妈登时就哭着狠狠捶了他几下,“你要打断谁的狗腿?我先打断你的狗腿!你老实交代,究竟去没去家塾!”
薛蟠愣了愣,理直气壮道:“妈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是去了的。”他还当真一点不心虚,是真去了。
薛姨妈和薛宝钗看他这副模样,脸上就露出了狐疑之色,“真不曾糊弄我?那你这整日一身的酒气和脂粉香是哪里来的?”
在她们的想法里,家塾这种地方都是严肃学习的,却哪里知道,这贾家的家塾简直是乌烟瘴气,里头那些人大多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更有好些清秀的少年,但凡随意花点小钱便能轻易上手。
薛蟠好色,且男女不忌,手里又是大把大把的银票,出手很是阔绰,那些少年自是很乐意与他胡闹厮混,不过短短个把月的功夫,不曾多读过一篇文章,反倒是将家塾里那些样貌好的少年都玩儿了个遍。
面对母亲的质问,薛蟠难得有些心虚了,胡乱几句搪塞过去便赶忙借口溜了。
“真真是个孽障!”薛姨妈又气又无奈。
薛宝钗紧紧皱着眉,道:“宝玉也要去家塾了,回头叫宝玉看着他些,看他究竟是去家塾了还是整日在外混着。”
薛宝钗想的很好,却哪里知道,这贾宝玉也并未比她哥哥薛蟠好到哪里去。
贾宝玉原就与那秦钟互生好感,一同进入家塾之后日日同进同出坐卧一处,更是亲密无间,加之家塾里又有一外号“香怜”、另一外号“玉爱”者亦是生得妩媚风流……四人心中彼此都有些情意,平日上课时竟都是八目勾留缠缠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