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就笑了,对着贾母深深一弯腰,“叫您老费心了。这是四千两银子,是两位姑娘并那些奴仆这一年的嚼用,还请老太太收下。”
普通人家一家三四口,一年的嚼用不过才二三十两,这四千两,纵是给姐妹二人日日吃山珍海味也尽够了。
王夫人、邢夫人还有那王熙凤,不由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小匣子,眼里似乎都有些亮光。
贾母却猛地拉下脸来,怒道:“女婿这是打我的脸呢?我嫡嫡亲的外孙女儿来了,还要花银子买吃喝,这叫什么话!”
林黛玉就劝道:“外祖母还是收下罢,如此一来,咱们若真想要些什么,也才好开口不是?总不好白吃白喝还挑三拣四啊,外祖母只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好叫我们过得随心自在些罢。”
贾母微微一愣,看向外孙女儿有些惶惶不安的眼神,又扫了眼底下坐着的王夫人邢夫人等人,心下便是一叹。
她这个外祖母是嫡亲的,自是不会嫌弃外孙女儿什么,可这些舅母嫂子呢?
林墨菡也跟着劝道:“咱们这一行二十多个人,若只是做客三两天,哪怕三两月,都大可不必如此见外了,只咱们在此是要常住的,这一年到头下来平白无故得多少开销我也是有数的,如何还好意思呢?反倒是不自在了,倒不如咱们自个儿添了这笔开销,就如妹妹所言,日后当真有个什么想吃想喝的,也才好开口啊。”
“罢了罢了,凤丫头,你且收下就是。”贾母轻叹一声,拉着两个外孙女儿的手,见王熙凤满脸喜色的接了匣子,又说道:“这笔银子,便是顿顿都摆上一大桌子也是绰绰有余了,日后你两个妹妹那边可断不能怠慢了,一应吃穿用度皆比着宝玉的安排。”
王熙凤连连应承,“老祖宗可就放千万个心罢,纵是怠慢了我自个儿也绝不会怠慢了两位妹妹的!”
贾母点点头,又对两个外孙女儿说道:“这银子外祖母既收下了,你们日后也只管安心住着,平日里有什么要求只管找来,或是找凤丫头也成,大可不必怕人说道。”说话间,目光若有似无的还扫了两个儿媳妇一眼。
姐妹二人具笑着应了,又命人将那箱子打开。
林墨菡亲自去取了里面的两只小盒子出来,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儿幽幽飘了出来,“这是沉香木的手串,外祖母平日里时常戴着身上,于身子总是有益的,这另外一盒则是沉香,外祖母夜里就寝时可叫丫头燃了,定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底下坐着的薛宝钗目光闪了闪,说道:“常道沉檀龙麝,说的便是沉香、檀香、龙涎香及麝香,而这赫赫有名的四香却是以沉香为首,其香味沉静高雅,燃之可使人凝神静气安然入睡……只上等的沉香需得成百甚至上千年方可形成,珍贵异常,堪称千金难换……闻这气味,只怕少说也得是好几百年的上上品了。”
众人闻言具是连连咋舌,“竟如此珍贵?”
“可不是呢,多少富商捧着金子都是买不到如此这般的上等沉香的,也只有那等底蕴深厚的人家才能有这样的珍藏罢。”薛宝钗看着林家两姐妹,心中亦不知是作何感受,都说薛家百万豪富,可要随手拿出这样的珍品来送人,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这番话一出,那一屋子的荣府奴才眼神都变了,看着林家姐妹二人都透着股雀跃谄媚。
原以为是什么穷亲戚,却谁想竟是家底如此丰厚的人家,但凡手指头缝儿里露出来些,也足够她们充实充实荷包了。
林墨菡轻笑道:“再如何珍贵也不过只是个物件,若当真能对外祖母有些益处,才算是有些价值罢了。”
闻言,贾母一时心中感动异常,只笑道:“打今儿起两个外孙女儿便是我的头等心尖尖,你们哪个都是再比不上的了。”
邢夫人只两眼放光的看着林家姐妹二人,“倘若哪个能送我这样珍贵的物件,便是叫我将之当作嫡亲的闺女也使得。”竟是明摆着在讨要东西呢。
贾母冷笑一声,怼了她一脸,“你是个什么破落户也配给我的外孙女儿当娘?身为长辈初次见着小辈不曾送些什么也就罢了,反倒还眼巴巴的想要从小辈的手里掏东西,好一个没脸没皮的,可真真是丢死个人了!”说罢,就扭头对鸳鸯吩咐道:“去开了我的库房,将那两匹云锦拿了送到梅园去。”
沉香乃四香之首,云锦则是四大名锦之首,素有寸锦寸金之称,虽不及沉香稀有,却也甚是珍贵难得,库房里的那两匹还是早年精心保存下来的,哪个都没舍得给了。
林墨菡林黛玉姐妹两个也不是那不识货的,听到这话便忙说“使不得”。
贾母佯怒,“你们若不肯要,便将那沉香和手串都拿了回去!”
二人闻言这才作罢,只得嬉笑道:“如此就偏了外祖母的好东西了。”
且不说在座多少人默默含酸,只说那邢夫人却是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暗骂老太太实在太不给脸了,当着这么些晚辈和下人的面叫她下不来台,委实可恨。
林墨菡笑盈盈的瞥了她一眼,便吩咐丫头将箱子里余下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一送与众人。
邢夫人的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做工精巧用料十足,价值不菲,顿时就叫邢夫人转怒为喜,乐开了花儿。
林墨菡促狭,知晓王夫人也是个爱财的,偏却只送了她一套经书,还一本正经的说道:“原是想与大舅母一样的,只听闻二舅母乃一心向佛之人,想来只怕是对这些金啊玉的无甚兴趣,故而思来想去,便特意从家中翻出来一套佛经赠予二舅母,不知二舅母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