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眼前的状况而言,正在四处搜集资料、撰写自己关于公路最速的论文的高桥凉介,对当下的资料掌握程度就比拓海要全面一些。
因此藤原拓海提出这一建议时,其实是出于公平的心态。
他乐于让凉介先生观察自己的跑法,也乐意以全新的目光,观察凉介先生目前的跑法。
D计划里的凉介先生几乎不会亲自上场了,大多是运筹帷幄。
彼时的他就算掌握了更多的理论知识,也彻底失去了能通过分析角度欣赏对方车技的机会。
现在却是个大好时机。
高桥凉介不知道藤原拓海的真实想法。
在他看来,这个提议与其说公平,倒不如说宽容,甚至是慷慨的。
他擅长通过观察对手跑法,进行数据分析的事,在车手界绝不是秘密。
明知下周就要进行交流赛,对方却毫不藏私,坦荡到了连他都自愧不如的高度。
既然不可能是无知到了极点的蠢货,那就只能是艺高人胆大了。
——年纪轻轻,却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心里下了这一定论后,高桥凉介轻轻一笑:“很宽厚的条件,我没有理由拒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第一圈由我先行?”
“我没问题。”
藤原拓海飞快应下。
就在临出发时,脑子一直有点晕乎乎的拓海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等等。”
高桥凉介停下脚步,问询性地看向他。
“我的确有一个要求,”藤原拓海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希望凉介先生能够同意。”
高桥凉介眼底掠过一抹好奇,轻声鼓励着他:“你说吧,没关系。”
“不论这一次、还是下一次的正式交流赛上的结果怎样,”藤原拓海认真地注视着高桥凉介,无比郑重地说:“谁胜谁败都不要紧,唯一的请求是凉介先生你……绝对不要从赛场上引退。”
这个要求,任谁听来都古怪极了。
但心里一早就有过在今后一年里找个机会退居幕后,逐渐淡出山路赛场的打算的高桥凉介,不由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特别的人。
他平静地凝视着紧张地紧绷着神经的拓海,忽然笑了:“好。”
藤原拓海难以置信地问:“你答应了?”
“嗯,”高桥凉介轻轻点头:“我答应了。”
两人达成一致时,高桥启介就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既有些着急,又有些期待。
但这次他的大哥凉介,并没有让他坐上副驾。
而是无视了他一般,径直回到FC驾驶室,关上了车门。
“唉。”
虽然有些遗憾,但高桥启介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刚才坐在AE86的副驾上跑了一圈半的秋名山路,已经让他收获很大了。
白色FC3S在前,黑白色的AE86紧跟在后。
在FD驾驶员的目送下,悦耳而响亮的“轰——”声过后,两车同时弹射起步,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在进入第一个弯道前,有一段不算短的长直路。
因为之前就说明了这场只算小切磋,不计胜负也不算时间,高桥凉介为了方便后车观察自己的跑法,并没有利用马力优势去踩紧油门甩开86。
保持着微小的车距,两车来到C1,白色FC率先入弯。
尽管高桥凉介并没有隐藏实力,但他毕竟只在秋名山跑了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还称得上是陌生的。
在对秋名山熟悉得就如对自己家一样的藤原拓海看来,不论是对节奏的把握还是对制动点的选择,都离理想点差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可在这场切磋里,速度并不代表一切。
看着近在咫尺的优雅白色车影,藤原拓海一边凭本能过弯,一边抑制不住地想起了被他深埋了很久的惆怅。
在车手这条道路上,他入门得早,却开窍得晚。
除了最后那场毁灭性的车祸外,早期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很多遗憾。
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突然得知彼此抱有好感、关系暧昧的夏树援助交际的事而丧失理智,当晚冲上赤城山应了须藤京一的挑战。
由于他的意气用事,导致86的旧引擎彻底报废,永远是他心里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当然明白,就算没有那场意外,86的旧引擎只适用于新手练习,迟早因为马力和其他性能的不足而遭到淘汰。
如果是那样的更替,只会让他有些不舍,但迟早也会理解了。
偏偏旧引擎是被他的过错害的,才离开得那么惨烈,留下让他无法释怀的悔恨。
第二桩让他耿耿于怀的遗憾,就是自己在秋名主场的获胜,间接致使了赤城白色彗星的消失。
不仅曾经的启介先生无法接受赤城的白色彗星退出赛场,以后只作为背后策划参与进来。
在那场关键性的比赛里稀里糊涂获胜的自己,得知真相后,也感到十分后悔。
就算他心里清楚,迟早要继承家业的凉介先生,或早或晚都会不得不离开这个与生命竞速的赛场。
至少不要是因他而发生。
藤原拓海始终固执地认为,凉介先生其实一直没有放下赛车的梦想,只是被迫向继承家业妥协了而已。
“糟糕。”
望着那道熟悉又陌生,让他怀念到了极点的白色FC的身影……他的眼眶都有些湿润,还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