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的河水,活生生的人流。不管什么样的故事赋予它什么样的调色,人心都是如此的安稳,灯红酒绿、忧民忧君,眼前的游人一看而过,任凭历史诉说。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摇曳,优雅、内敛;岸边的水草,和秦淮河畔的人们一样,轻柔、清秀……”
徐景珩大致看一眼皇上的信件,微笑,做出客观评价。
“‘锦锈十里春风来,千门万户临河开。’十里秦淮,似画廊,一半才子,一半佳人;一处贡院,一处烟花……”
皇上封好信件,大眼睛闪亮:“曾经的王谢楼阁依旧,如今的江南贡院会如何?孔圣人的大庙……旱灾的事情,徐景珩不要管。”
“……好,不管。”
皇上小小的放心,眼里杀气一闪而过:“大灾会造成国库空虚,这个时候国库不能空。朱载垣要动孔家、张家、潘家……”
“只准备一年,太仓促。可有想好办法?”
“朱载垣有办法。”
皇上信心满满。
不说他的“先知”。今年一开年,天气太特古怪,大好的春天不下雨,农人焦急,朝廷担忧,眼明心亮的人都开始担心,都知道大灾无从避免,却不知道,皇上要借此时机,收回孔家、张家、潘家……多达五百万亩的土地,甚至是孔家的“衍圣公”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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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章怀秀的记忆里的那个盛世,百分之零点五的人,掌握天下百分之八十的财富。而且,都不交税,都还吃国库。钱和权、官和商……”
“那样的时代,官商夹裹经济更甚,钱财在全世界流通,国家对于富人,根本收不上来税赋。一有动静,他们都会携带全部款项,离开本来的国家。”
“大明,若真到那一天,他们可能会造反。和隋朝一般。”皇上对此看得明白,“朝廷里,世家大族子弟,占一多半。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上来,没有大机遇,也爬不上来。桂萼、夏言……包括中等人家的张璁,都是。”
皇上的面容安静,不再是之前那般要砍人脑袋,却更要人胆寒,那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杀气。
徐景珩没有劝阻,只说:“若真到那一天,就去做。”皇上一听,眉眼弯弯地乐,大眼睛眯眯成一对月牙儿。他因为皇上的开心,也开心。
月牙儿弯弯,繁星眨眼。星月照耀人间,发出微弱的光芒。
自从元和六年,皇上在山东没有踏进曲阜,就开始谋划,如今开始练剑的皇上,“拔”出天子剑。
南京皇宫,皇上在等钦天监算出最好的日子,去祭拜天地和孝陵。
大明各个地方的田间地头,都是着急嘴上起泡的农人,一个个汉子不错眼地守着自家的田地,生怕过了顺序就没有水浇地。更有很多很多,几个村子争一处沟渠,大打出手,打出人命。
春天里,春雨贵如油的时候,没有下雨,可不是要争水?
有权有势的人家,都盯着土地——控制住沟渠就控制住土地,为了有水浇地,老百姓求爷爷告奶奶,卖儿卖女的很多——这是他们唯一好卖的财产。若等到沟渠被人控制,那就只能卖地,平时十两银子的土地,二两银子贱卖。
因为,大灾必有大乱,一旦大乱起来,一条人命,连一个窝窝头都不如。
朝廷紧急下命令,各地方的土地,三年内一律不允许买卖,各地方总兵和镇守太监监管,任何官商,若有犯,一律杀头。
一匹匹快马奔跑在官道上,命令传达到乡村,天下哗然。
都知道,朝廷这是要保住土地改革的成果,只没想到,会出这般严格的命令。
干涸的土地,要喝水。枯黄的禾苗,要喝水。老百姓哭的泪水哗哗,和那流淌的浑浊,带着血腥的沟渠水一般,一声一声哭他们的皇上。
与天争、与天争、与人争……眼泪、汗水、血水,一起流淌进土地,几千年来,地里刨食的人,遇到灾荒,就是这般,命贱如草芥。
他们都认命了。
可是皇上不放弃,皇上不放弃他们!
一个一个农家汉子,蹲在土地上,抱着脑袋,哭得无声无息,浑身都抖。
那是一种,怎么样,穷途末路,绝望无望的哀伤。
他们都做好准备,卖儿卖女、卖地、逃荒……活下来就活下来,活不下去,那就是命。
可是皇上叫他们不认命!
皇上为了他们,和天下的势力争斗。
热血冲动的少年人,一身粗布短打,对着南京的方向,发出不认命的呐喊——父母天天说谁叫你们没有投个好胎,什么是好胎,什么是低贱,皇上要他们不认命,他们就不要认命。
他们就不要认命!
老百姓,卑微又顽强。愚昧也感恩。
老百姓,危机时刻,抓住这一丝丝希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急欲释放。
那样烂泥泞里发出来的力量,那样坚定无畏的气势,叫老天爷震惊,叫各地方势力震惊。
安享富贵的人,天上带下来一片叶子,都怕伤到自己,无他,他们的命贵啊,拼命?那是不可能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