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先生瞪大眼睛:“那皇上怎么看?”
皇上自恋:“朕没有兄弟。爹只疼朱载垣一个。”
文老先生:“!!!”文老先生忍不住看徐景珩——你听听,你听听,你都教导什么?
文老先生难得语重心长:“皇上,父亲疼爱孩子,那是父爱。父爱有轻重偏向,但都是父爱。为人子女的,坦然接受即可。”
皇上郑重点头,好好小夫子的模样:“朕知道。朕在告诉文老先生,这个事情,没有对错。就和唐高祖只能退位,不能给其他两个儿子报仇一样。”
文老先生:“!!!”皇上你可爱你说得对。
可爱·皇上眉开眼笑:“太~祖皇帝建立大明,必然要分封一起打天下的小伙伴们,论功行赏封功臣,为了压制这些功臣,又封自己儿子为王。大明在边境的兵权太过重要,太~祖皇帝只能相信自己的子孙……”
徐景珩和皇上的讲解,太~祖皇帝相信,只要太子有容人之能,手握主要兵权,大明就会稳当。然天下没有理所当然的稳当,只有博弈。太~祖皇帝和文武大臣博弈,杀功臣,封藩王,造成藩王做大。
凡事意外太多。太子早逝,太孙软弱,几方博弈,太~祖皇帝无奈只能继续杀功臣,这就是蓝玉大案,藩王进一步做大。太孙登基,迫于无奈要消藩,诸位藩王都不服,然太孙没有太~祖皇帝的杀伐果断,又和汉景帝一样心急……
文老先生叹气:“下面的事情,我大体可以想象。永乐皇帝登基,干脆迁都北方自己领兵,学习汉武帝的推恩令,把宗室都当猪养起来。可是他们都算错了,推恩令,是降爵,大明的宗室不降爵世袭,一代代繁衍……”
“不过,皇上也别在意。楚王家里的事儿,基本上哪个大户人家,小户人家,都有。皇上长大就知道了。”
皇上:“!!!”皇上瞬间又想起他的那些问题,看看文老先生,想问,偷瞄徐景珩。那小样儿,看得文老先生那个乐呵。
红石头里的鬼鬼们一起沉默,跟着一起看向徐景珩。徐景珩调试完古筝,抬头,问道:“皇上,今儿的天气好不好?”
皇上乖巧回答:“好好。好好。”皇上的大眼睛里都是期盼,玩水?泛舟?赏荷花?
徐景珩微笑:“天气这么好,正好晒书。”
皇上:“???”文老先生哈哈哈大笑,怀里的小胖娃娃“咯咯咯”笑。皇上呆呆地跟着指挥使起身,撅着小屁股,跟前跟后地,常用的书本儿都搬出来,放到园子里的木架子上,摊开……
大明人一般是六月份晒书,纸张的书本儿每年都要晒,六月份的太阳正好,七月份就要晒被子,准备过冬棉衣了。徐景珩和皇上晒的,是他们平时常看的书,其他的书本自有下人打理。
皇上做事,向来认认真真。徐景珩做任何事,轻柔愉悦,皇上不自觉地受到影响,就感觉这书本儿也活了过来,和他的金刚鹦鹉、斗鸡、小马、和他的玩伴们……一样,都是好伙伴。
半个时辰,上百本书一一放好,皇上累得脸蛋儿通红,额头冒细汗,看着书本儿饥渴地吸收太阳的模样,成就感爆满,“龙爪”摸摸一本本书,嘱咐道:“乖乖晒太阳哦,不长虫虫哦。”
徐景珩看在眼里,忍不住笑:“敲鼓助兴,好不好?”
皇上一听,欢喜:“好好,好好。”
皇上回来亭子,净手,给亭子里的两个沉香炉续上香片……端坐在一个小绣墩上,双手握住两个鼓槌,“咚咚咚”,快速的鼓点响起,节奏刚劲大气,又带有几分华美飘逸、轻柔婉转,欢快的节奏一波一波。
徐景珩听着,也欢喜,净手,坐在古筝后面,根据皇上这无名曲子的节奏,伴奏。园子里一时曲乐声声,好似顽皮孩子的嬉闹,好似夏日的花草树木,书本蝉虫尽情鸣叫……
文老先生怀里的胖娃娃手舞足蹈,文老先生用一口酒,拿起皇上的小白玉笛子,也跟着伴奏。
北人晒书,虔诚肃穆。南人晒书,和书本儿一起享受夏天,一起欢歌起舞。这或者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不同?
徐景珩知道,皇上那云霄之上的帝王心,开始试着,体会人间的各种美好,还是寂寞孤单,却开始学会享受这份寂寞孤单,学会抒发情感,学会和身边的一草一木一鼓一书交朋友……
当然,皇上年龄小,自己还没有清晰的意识。皇上在晚上,和徐景珩说:“徐景珩,小黑要去世了。”
徐景珩抱着皇上,默默地陪着皇上。皇上没有哭,也没有和之前一样,一直不承认他的小黑要去世的事实。
皇上的内心勇敢起来,正式接受这份离别。
不光是他的蟋蟀小黑,还有刘健,刘阁老。太医说,刘阁老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徐景珩,秋天去南京啊?”
“皇上要什么时间去,什么时间去。”
“明年春天去。”
“明年春天去。”
皇上窝在徐景珩的怀里,吸吸鼻子。皇上不想秋天去,皇上认为,到明年春天,他就和春天一样复苏舒展,有勇气去南京。
皇上抓住指挥使的亵衣,突然间,只感觉到愉快,发自内心的,饱满的愉快。小黑看到夏天的荷花去世,小黑很开心。生和死,相聚和离别,皇上模糊感知到,这个界限,有时候,只关乎一念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