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按压的力道大,他感觉心脏有些疼。
他抬手去拂陆予越的手,对方反掐住他的月要际。
终于不笑了?恢复以前学校里的模样了?生性孤僻,沉默寡言,这才是你吧?笑得那么多,累不累啊?
裴珂攥住他的手,用上力气将它压下去,解开自己的禁锢。
随后他轻笑一声,戴上往日商场中不屑一顾的上位者姿态,声线清冷玩味:看到这样的我,慌了,所以要来试探我对吗?
陆予越,已经成年了,就接受成年世界的规则,何必非要挑明追问别人是真是假,兄友弟恭不好吗?三年时间,谁都会变的。
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听从你母亲的话将我当作假想敌,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裴珂抬高下颌,整理着被拽乱的衣领。我还是想同你友好相处的,我现在为家里效力,无论你是否讨厌我如今这副模样,都希望你接受它,别再意气用事,冲我发泄你的怒火。
陆予越抿紧唇,听着这番话,仿佛第一次认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要是真假无所谓,那总有一天全是假的,没有真的。
那就是吧,也不重要,最终都要如此。裴珂最后看了一眼陆予越,淡漠的眼中什么都没留下,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陆予越站在原地,快速地呼吸着,难以平静下来。
冯青从拐角处走出来,想要伸出手又知礼节地收了回来,交叠在自己腹部,轻声叫他。
少爷?您没事吧?
陆予越转过来,看向一旁的挂画,连连眨着眼睛。
呵,一下就猜出来试探他。
但冯青,虽然我过去总是猜疑他,却从没想过真对付他,跟他成为敌人。真的,他这一生没人对他好过,他那时候靠在床边哭,我就想过了,我容得下他,陆家可以有他的位置,他这么优秀,我不学无术,我们哥俩一块坐拥陆氏,虽然他名不正言不顺,但没关系,到时候我说了算嘛。
但现在,那个人名正言顺了,那些想法未免太天真啊,冯青面带担忧地看着自己小主人,没有插话,做好了一个倾听者。
我肯定不可能看错他,他亲口承诺过不会抢我的东西,他那种骨头硬邦邦的人,不可能说假话,但我感觉陆予越烦躁起来。
啧,就觉得很陌生,真的,非常让人讨厌,跟其他在会场寒暄的人一样假惺惺,我以后也会变成那副摸样吗?
听到询问自己,冯青连忙站直身体,他的内心既希望少爷快些成熟,又希望少爷能保持自由无束的性格。
成长路上总是布满荆棘。
我感觉,少爷能思考这个问题,已经说明长大了,不管以后做什么选择,都得让自己快乐,冯青不敢教少爷做事,但是希望您以后保持自己的本心,别弄丢了它。
这样,在尔虞我诈的金钱世界,才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他一介小人物,在陆家出生又长大,十几岁时开始照顾陆予越,纵使地位低微,却一双眼睛将这宅院里的事情看得透彻。
陆予越凝望着他,像是真的将这话听了进去,有所思考。
结果跳出一句询问。
那你看他,本心还在吗?
左右是离不开大少爷,一门心思全拴在了上面,冯青心底一叹,摇了摇头,假装不知道,随即被陆予越丢在身后。
冯青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沉到底,现在觉察敌意准备反击其实为时已晚。
连他也感觉差距悬殊,这要如何斗呢?
只希望陆夫人那边能多给力些了。
*
工作繁杂忙碌,裴珂没将陆予越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也懒得去管对方的心情,没长大的孩子到最后一定会被推动着迅速成熟。
但他不是机器,面对一番质问,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差,一连持续了几天。
直到傅深亭发展这点,邀他去泰南度假。
柔软的沙滩,弯弯的棕榈,白色的酒店,还有许久没见的老朋友。
入住第一天,裴珂推开通往海边的门,就看到隔壁金博陆正靠在院落里的环形椅中,见到是他,对方歪了下头,食指勾住鼻梁上的墨镜下拉,像仔细打量他。
裴珂对他微笑:金少,好久不见。
这是继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金博陆身后走出一个身材健美的青年,他只穿着沙滩泳裤,手中端着两杯冰柠檬水,给金博陆递了一杯。
裴珂见到这一幕,温和地开口提醒:金少胃不好,饮品要去冰。
他跟前跟后照顾过对方,在细节上知道得很全面。
健美的男人看了一眼杯中的冰块,随后去看金博陆,后者把墨镜推上去,低头喝了一口,随手放在眼前桌上。
这是何必,到时候胃痛起来又难受,裴珂察觉到对方对自己依然有敌意,脸上的笑稍微收敛几分,但依旧保持着礼貌。
正想着傅深亭从屋内往这边走来,推开门前就将头转过去,跟老朋友打起招呼。
刚听到侍者说你来度假,真巧。
这下金博陆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跟傅深亭隔着不高的围墙在花园里寒暄。
裴珂听到傅深亭的话,知道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的确只是凑巧,没记在心里,只是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的趋势。
在他眼里,金博陆也是一位病人。
晚上barbecue吗?金博陆谈到吃,来我庭院里。
傅深亭转头询问意见:阿珂,你想吃吗?
正走神的裴珂一下收回心思,欣然同意:我没有异议,听你们安排就好,如果遇到不喜欢的我会提前讲。
还是那般善解人意,又不过分疏远。
晚餐就这样定下来,裴珂回房间换衣服,睡了一下午缓解飞行中的疲惫。
傍晚时分他醒过来,睡意朦胧地穿过铁门来到另一边,在长条餐桌前落座,浅笑着跟那个已经穿上衣服的青年打招呼。
他已经猜到两座别墅靠这样近大概因为是当时一起买的,所以中间开了条通道。
天色逐渐暗下来,只有来自别墅内的灯,一位高大的外国男人正站在圆形烧烤架前作准备,一旁是他的移动灶台,上面已经又处理好的食材。
远处的大海涨潮,发出拍打沙滩的声音。
一旁傅深亭和金博陆正在抽烟,男人看到他抬了下眉,取下烟夹在指间,徐徐吹了一口,起身走进身后的别墅,不一会儿出来,另一只手拿着一叠薄毯。
这毯子裴珂在自己那栋别墅里见过,原本铺在沙发上,看来两家是一样的装修和摆设。
傅深亭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将毯子递给裴珂,身体往后一靠,另一手将烟送到唇边。
裴珂接过披在肩上,对方可能觉得他刚醒吹海风会受凉。
这一切俩人动作自然,默契地没有开口讲话。
金博陆看着他们,将烟灭在烟灰缸中: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好不错过送礼时间。
还有两个月,满月酒时一起吧,都是形式。
不喜欢女孩?
也不是,只觉得不重要,可能还没建立太多感情,她的到来合的是父辈的心意。傅深亭讲完换了个话题。
裴珂本在一旁看手机,直到手中的屏幕灭了也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他好像忘记了这件事,原来傅深亭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准备份礼物?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准备呢?
金博陆提这事是有所示意吧。
对方单身,但自己拒绝了他,傅深亭有家室,自己却选择了后者。
单看这一点,也许对方会觉得他是贱的。
他有一瞬的迷茫,直到傅深亭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将手机反扣过来,裴珂迅速回神,投入到眼前,目光有神:怎么了?
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反而好像对话题十分专注。
换来的只是对方手掌的握紧。
餐吃到末尾,金博陆的指尖已经在厨师健壮有力的胳膊上流连,他说着法语跟对方聊得亲热,对方的手也在他后颈上揉捏。
傅深亭对正在往下撤盘的侍从招手,让他去端杯温牛奶去隔壁,然后跟金博陆打了个招呼往回走。
裴珂对着金博陆点了下头,见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抚弄,跟上自己男友的脚步。
等回到卧室,接过男人递来的那杯牛奶,他一口气喝光闭上眼睛。
还是不开心?
小时候,母亲睡前会给我端一碗热好的纯牛奶。裴珂捏着空杯打量了一会儿,将它放在一旁的柜上。
精致多边玻璃杯,终究不是那个破旧的兰花瓷碗。
他知道对方可能只想帮他解腻,傅深亭养生吃得肉不多,而这种国外烧烤总附带着许多油腥。
男人将他拥住,俩人站立一会儿,这才松开。
先去洗漱,上床再讲。
裴珂点头,他在自己套房的卫生间中将脑海里的事情构思清晰,去傅深亭房间时拿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将笔电搁在床头的滚轮床桌上,靠在床头搜索着相关信息。
听过启元财富吗?
擦着头发走到窗前的傅深亭思考几秒:没听过。
它跟长江金融合并了。
有点印象,涨势好像不错,是可以进行的项目。
裴珂看着屏幕上的股票,的确一路红涨。
之前我有个朋友租住公寓,租房贷连接的就是这家。
傅深亭来到他身旁,自然地将手搭上裴珂的肩膀:每个应用的背后,都涉及金融理财产品。
裴珂之前看过那张总结的表格,当下国人使用的十八个热门软件,都牵扯到贷款,甚至包括修图软件。
所以租房贷很正常。
它之前出过问题,你觉得它安全吗?
不会,这种最多坑骗刚出校门的学生,闹不出太大动静,即便遭遇短暂公关危机,只要背后有财阀支撑就不会倒,没准出事后趁股票低价还有人大量购入,前段时间查过群租房,它受影响了吗?
裴珂一直关注,比对方清楚:去年冬天火灾后只查了京城,不合格的全整改,的确没受影响。
所以根基很深。
它最近扩张业务。
你想的话我找人牵线帮你争取。傅深亭很干脆,陆氏现在有这个实力,前两年还可能费力些。
裴珂听到这句承诺,沉默片刻:这块肥肉应该不少人抢。
问题不大。傅深亭揉了下他的发顶,在他额前落下个吻。
并不简单的事情,可能需要进行许多走动,被男人这样风轻云淡讲出口。
裴珂摇了下头,他抚上自己的月匈口,感受到那里的跳动,陆予越说他变了,问他是不是忘记了过去的自己。
他眼神看向屏幕,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充斥着敌意。
成王败寇。
他只是做了一个商业战场中面对对手谁都可能做的事情。
我想让你帮忙争取的,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把自己给写抑郁了,还好几天就缓过来了。
看得出,出问题了吗?
第六十九章
几个男人靠在沙发上打牌。
他们的面目有的朦胧,有的清晰。
傅深亭抽丨出三张K丢在包厢内方形的茶几上,随后将牌拢齐。
这种性格的人吃软不吃硬,最好从内部下手。
什么意思?一人将手搭在沙发背上,看着手里的牌摇头,不跟。
他的面容躲藏在云雾当中看不清晰。
他喜欢同忄生,找人去跟他恋爱,这是低成本最实用的方法,爱情让人昏头涨脑,失去判断。傅深亭后靠在沙发上,语气平静。
刚才那人点头:有道理,他情感史一片空白,不在圈里长大,一定会栽进去,如果坚持走正常路子,肯定不好对付。
众人听后沉默地陷入思考,打牌继续。
终于有人赞同,把手中的烟灰磕在缸沿:别到最后得斗个十年八年,时间越久他根基越牢,予越相当吃亏。
那老三你去,我这癖好一亻故爱就露馅。刚才的人发出一阵嬉笑声。
提出意见的傅深亭表情没改,他将手中最后四张牌一亮,在一片唏嘘声中将牌丢在桌上,任一旁跪着的美女重新洗牌,笑着继续同其余看不清面目的几人继续下一话题。
仿佛刚才那恶毒的计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闲谈。
裴珂猛然从梦中惊醒坐起,他捂住月匈口,感觉到那里传来阵阵痛楚。
梦中唯一一个面容清晰的人此刻就在他身边。
怎么了?傅深亭被吵醒,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腕。
刚一触碰裴珂就将手抬起,躲闪开。
傅深亭清醒几分,几秒后跟着坐了起来,与他肩并肩。
做噩梦了?没关系。
窗外能直接看到大海,遥远的月亮悬在天边,将无银的蓝色变得波光粼粼,裴珂扭头看向那里,忽然记起了曾经的疼痛。
人类会主动忽略难过的事,这样才能快乐地继续向前,但有时候,真的把一切忘记了,仿佛又缺少些什么。
该去铭记痛苦吗?
傅深亭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语调轻柔,让人逐渐放下戒备。
裴珂绷紧的肩膀缓缓放松。
他记起那晚温泉池中傅深亭的话,男人对外人冷酷至极,对自己人则不同。
而对方也是一直这样做的,仿佛一个合格的男友,事事都做到体贴,即使在金博陆面前也是如此。
傅深亭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身体,带着他一起躺倒,在他耳边落了个吻。
我知道你做出决定后压力很大,但这是一个过程,你总要习惯。他拿曲起的手指擦过裴珂的面颊。
黑暗中的呢喃像安慰又像叮嘱,它是那样近,扫在耳边,仿佛能直接注入灵魂。
强者都是如此的,别怕,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