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无事可做,但乐则柔没那么多闲工夫。
“我们走我们的就是,路上有石头,还要我教你怎么踢开吗?”幽哑无奈的声音从轿子里透出来,豆绿和赵粉眼前一亮。
祝玉娟听着外面乱做一团的动静,漂亮的脸上勾出一个艳丽的笑。
那些人扮作乞丐的人是她和哥哥借的护卫,她今天安排这一出势必要将乐则柔拖出马车。
到时候闹市里面众目睽睽之下 ,只要有的没的看见些,乐则柔就百口莫辩。
世上人最喜欢的不就是拿女子名节做文章吗?非得让这个狐媚子吃个教训。
乐家标榜贞节牌坊,她要是被人摸了去,想必乐七姑的名分也不好用。
皇后这些人不足为惧,乐则柔却不是善茬儿,别以为她不知道皇帝屡屡与之私会,面上装的三贞九烈,实则是个最多花花肠子的,这颗钉子早拔早好。
要是能让她吃瘪,自己也能震慑住后宫零零碎碎的虾兵蟹将。
她在马车里静等着好消息,想着乐则柔声名狼藉的样子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丫鬟心中莫名不安,小声问:“娘娘,她身边的人据说都是高手,咱们的人能成吗?她会不会记恨您呀?”
祝玉娟登时柳眉倒竖,“死丫头,你倒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些都是哥哥的护卫,再厉害不过,怎么可能不成?”
丫鬟紧赔笑道:“奴婢是怕她吃了亏记恨您,传说她心眼儿小得很。”
“我怕她什么?她不敢杀了我,我也不靠她脸色活着,她这种人最虚伪不过,才不会跟我一个破落王妃过不去。今天杀杀她的威风,你到时候上门去帮我赔个礼便罢了。”
丫鬟没想到自家王妃打的是让自己去赔礼的主意,一想到那些传言,心肝发颤。
祝玉娟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乱响,但未曾预料自己“再厉害不过”的护卫没能拦下乐则柔。
乐则柔的护卫只听她一人号令,她说“踢开石头”,他们即使闹市街头杀人也毫无顾忌。不消片刻,拦路的人便如雨后的麦穗一样倒伏下去。
惊慌尖叫声里,乐则柔的马车压过湿泞血泥扬长而去,留下两道暗红的辙印触目惊心。
“娘娘!那些······那些,都死了!”丫鬟扒开轿帘一道缝往外看一眼,紧着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退回来,“都是血!”
冷风带着血腥气顺缝儿冲进来,满地鲜血死尸一闪而过,祝玉娟粉面登时煞白,控制不住干呕。
“娘娘!”
“回去,快回去!”
“那些……挡在前面了……”
“蠢货!给我绕路!”
车夫逃似的掉头绕路回府,马车颠颠簸簸,祝玉娟瘫软在座随着一上一下晃动。她顾不上责怪驾车不稳,满脑子都是刚刚窥见的尸体。
她竟然真敢杀人。
不对,她闹市纵仆杀人,皇帝一定会发落她的。
一定会狠狠发落她,这个狐媚子再也别想打进宫的主意。
没错,就是这样。
她死死攥着丫鬟手臂,鲜红尖锐的指甲陷进肉里,丫鬟不敢出声,疼得满头冷汗。
然而祝玉娟幻想的情境并未出现,乐则柔留了活口,拷打一番后让人将尸首扔在英国公府门口。
英国公一个不字没敢提,派世子夫人携重礼登门道歉。
这出简直无妄之灾,乐则柔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卷进后宫的事儿里面,她还一头雾水问安止,“宁王妃这样,是皇帝、宁王还是英国公要有动作?”
“你别管了。”安止笑笑,垂头继续给她认真揉腿。
乐则柔不可能不管,没人能让她吃亏之后还全身而退。
她先对英国公府下了手,英国公早年的事情被抖落出来,五军都督的职位随之被褫夺。
而在乐则柔开始下一步之前,有人比她更快动作。
——祝玉娟死了。
“什么!”酒樽失手落地,葡萄美酒洇湿波斯地毯留下暗红的痕迹,正康帝踉跄着扶案起身,怒红双目攥紧安止领口。
“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安止满脸惊惶哀凄,“陛下息怒,祝娘娘被宁王爷亲手杀了,腹中龙种也没能保住。人死不能复生,求陛下节哀啊。”
杀了……龙种……
正康帝想张口怒斥安止胡说八道,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眼前一黑便晕倒栽回椅子里。
宫人乱作一团慌忙忙喊传太医,七手八脚挪动皇帝到榻上。
惊呼声和凌乱脚步声中,安止垂眸理理自己被拽乱的衣领,嘴角泛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说来也巧,宁王和祝玉娟两口子势如水火,偏偏太医日常请平安脉的时候宁王寻摸过去了,又赶上太医诊出了两个月的滑脉,傻乎乎给二位道大喜。
但宁王半年来根本没碰过祝玉娟。
宁王震怒,祝玉娟自然抵死不认。
祝玉娟心腹丫鬟惶恐跪地痛哭,卖了自己主子,将她和皇帝私会的事情活色生香描绘得细致极了。
宁王他动不了皇帝,但还是能杀了祝玉娟的,连着祝玉娟所出一儿一女都没能讨得好去。
据说祝玉娟肚子里是一个男胎。
这件事对正康帝打击不小,人活着的时候不觉如何,但是猝然在最好的辰光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消失不见,就像拿匕首骤然挖空一块,血淋淋摆在那里,疼,且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