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竟是自掘坟墓。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就在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天地间时,就在贪婪的人们一哄而上时,天地陡然变色。
巨大的黑色的井蔓延遍布整片天空,化作无边无际的黑云,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而那片看上去残破不堪的书页,则是黑云中唯一的亮光。
少女化作的最后一粒光点回到书页中时,那残破的书页陡然光华大绽,随着那道光,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倏然消失于黑云之中。
起初还没有人发觉。
围捕那少女的,尽是各门派的精英支柱,甚至如凌烟阁这种,更是掌门长老齐出,留在门派的尽是些普通弟子,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门派的精英已经全部离开。
因此虽然所有人都未归来,起初却并没有人发现,哪怕是上清宗那般并未派出多少人的,开始也没有察觉。
剑阁去了个剑尊,但,谁又会担心剑尊的安危呢?当然,这不是剑阁不关心剑尊,而是能让剑尊遇险的,当世只有三人,而剑阁的人知道,剑尊不过是去捉拿一个靠邪术蛊惑人心的妖女而已,能遇什么风险。
归根结底,那不过是个有点小手段的凡人。
没有人认为,她能翻出多大的浪。
因此,最先闹出动静的,反而是从头到尾一无所知的裴栩。
他终于知道了龙门会上的事。
他赶到龙门会大闹,逼迫着留守的知情者供出了他们围捕游鲤鲤的计划。
他不顾一切,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裂脊深渊,可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没有游鲤鲤,没有那些围捕逼迫她的人,只有铺天盖地的浓黑乌云,只有乌云中那闪着金光的书本幻影。
他冲进了乌云之中。
于是他也消失了。
跟在他身后赶来的修士们见状,纷纷避乌云如蛇蝎。
随后,整个修仙界才知道,参与了那场围捕的各大门派世家精英,所有人,一个不漏,均未折返。
甚至包括剑尊和道尊。
再然后,得知消息的魔尊温如寄,也消失于那片乌云中。
再再然后,上清宗后知后觉地发现,仙尊早已不在上清宗,且无论如何也无法联络上,连仙尊曾留给门内的紧急方法都行不通。
于是有人说,仙尊也去了那里。
整个琅嬛仙界,仿佛一夜之间失去大人庇护的孩子。
没有大人物坐镇,没有精英维持规则与秩序,整个修仙界几乎回归原始,一盘散沙,四处作乱,动辄相互攻伐。
一些小门派世家直接销声匿迹了,大门派世家也不好过,尤其如凌烟阁这样门内精锐一个不剩的,往日结过仇的,生过怨的,都趁机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若不是其他几大门派顾忌着往日情谊照顾了些,怕不是早被瓜分蚕食干净。
这场灾难带来的后果如此沉重而深远,以致往后这百年里,裂脊深渊乃至游鲤鲤这三个字,都成了禁忌。
除了老头儿这种活地久的还知道些,许多如小徒弟这样的年轻人,只知道百年前,裂脊深渊曾发生了一场大灾难,而这场灾难,是因一个女人而起。
许多人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是心虚,是惧怕,也是愧悔。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已知道,那个女人的确拥有溯世书。
溯世书啊,传说中塑造了琅嬛仙界的神物。
用凡人的说法,便是琅嬛仙界的女娲,用修士的说法,便是天道。
哪怕神通消退,哪怕只剩残页,也不是区区凡人修士可以抗衡的,而当年,那些利欲熏心的修士,竟然将其当做普通的、可以争抢掠夺的宝贝。
更何况,有溯世书在身,这是多大的仙缘,多大的气运。
这说明,那是被这个世间承认、乃至喜爱的人啊。
可琅嬛仙界,却集合一界之力,生生逼得这个被天道钟爱的人魂消魄散,尸骨无存。
于是许多人都说,如今的琅嬛仙界的模样,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一切都是报应。
可不就是报应。
犯错的人,或许能逃过世俗的惩罚,却逃不过自己的心。
做了亏心事,迟早得还回去。
老头儿抬头看天,朝小徒弟道:“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吧。”
小徒弟瞪大眼:“师父,我陪你一起进去!”
老头抬脚踹他屁股。
“你又没做亏心事,跟我进去做什么?当是什么好玩儿的?不知道这地方有去无回?”
小徒弟捂着屁股眼角泛泪花,“师父,我舍不得你去,你这一去,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呀……咱们回去好不好?”
老头儿摇头。
“不回,这是我该的。”
小徒弟眼里打转的泪花终于忍不住滚下来。
“师父我不明白,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又没跟人一起陷害那个女人!她死了,她委屈,难道就要全天下都向她赎罪吗?凭什么?”
来之前,小徒弟就知道,师父是来送死的。
他说他心有愧疚,此生都得道无望,好在老了收了他这么个徒弟,也算后继有人,不枉此生了,所以他要来裂脊深渊,来解决他心里的另一个头等大事。
用他所剩无多的生命,赎罪。
师父说他犯了错,所以要赎罪,可小徒弟自认为很了解师父,师父绝不是个作恶多端的人,甚至在如今这霸匪横行的世道,师父绝对算得上是个老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