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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尔萨尔的。”
    “可你跑来了华纳。”维恩觉得事情有意思了起来,忽然不急着送对方回去了。
    “那你可真是个混账。”世界想了想,说。
    在华纳的时间可以分成两个维度,每一个白天和每一个夜晚。白天的华纳是喧嚣浮躁的,白天充斥着汽油、聒噪的鸣笛、让人头痛欲裂的吵闹,一个个破碎的面孔拼凑出一个热热闹闹的繁华街市。
    夜晚的华纳是他们自己的,宛如安静得沉入了水底的城市,在深海之中,只听得到远古的鲸叫,那也许来自脚底的大海,也许来自梦境的深处。
    维恩喜欢在水底吻金发的人鱼,那种濒临窒息之前的快感,他总是想到孤独的幼年故意发烧的把戏。那双灰色无机质的眼睛在亲吻的时候,竟然也会像人类一样流露动情。
    有一天,媒体刊登了南半球,南极的极光出现,整个天空的瑰丽色彩,维恩突然醉意上头,拉着世界上了飞机,一整夜冰冻的旅程,他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在舷窗边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钉在了原地。
    世界告诉他,原以为亲吻就是夏邵霜烬说的喜欢,在南极的极光底下,好像是重新喜欢了他一遍。
    维恩的谎言维持得那么漂亮。当然,任何人都可以重复地、重新地喜欢上同一个人。
    回到华纳的那天,世界没有回到泳池,他跟着维恩走进玫瑰花的花房,那里开着暖气,冬日的花香让后面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圣诞节的雪下得铺天盖地,庆典的通天火光把整个雪天夜空烧得通红,花房的暖气把玻璃模糊出一层厚厚的水汽,维恩伸手在玻璃上抓出一个手印,又落回人鱼冰凉的肩膀上。
    湿漉漉的喘息把花香都浇透了,在冬夜里面浓烈得沉甸甸。
    “圣诞快乐。”
    真是个荒唐的新年。
    第二天,夏邵霜烬直言不讳:“殿下,真不是个东西。”
    “承蒙夸奖。”维恩说,他心里想,还不知道是谁更吃亏一点,在此之前,他可没想过自己是下面那个。
    “那你喜欢他吗?”夏邵霜烬给自己倒了一杯鸡尾酒,“只是贪图戏谑享乐,没人管你。但如果是真……”
    “你在开玩笑吗?”维恩拿起那杯酒,“除非我昏了头。”除了人类和人鱼的问题,还有华纳和尔萨尔日渐剑拔弩张的气氛。
    越是情到浓时,维恩反而更加清醒了起来。
    否则陛下怎会说他天生是华纳未来的主宰?他流淌着足够冷漠的皇室血脉,他有英雄主义的正义感和温柔,也有生来浅尝辄止的克制。
    这天初春的早晨,维恩走进他的书房,人鱼爬上三层的木梯,在取一本中世纪的英雄传记。
    “世界,我们得谈谈。”维恩开口。
    世界在木梯上转过,低头看着他,顶上的光影在金色的发丝上打转,把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切割出漂亮的光影,“说吧。”
    “你先下来。”维恩望着他。
    世界不置可否。
    “好吧,”维恩选择了一个温和的切入点,“你在找传记?”
    世界把书放了回去,他的灰眼睛目光落在顶上的灯上面,又落在厚厚的红地毯。他好像猜到了后面的话。
    “爱默生说,所有的历史都可以分解为几个勇敢赤诚者的英雄传记。世界,对于尔萨尔来说,你正是这样一个角色。sweet,你得回去了。”维恩深谙谈判之道正是给对方戴高帽,连吹带捧地在雪消之前赶走他的玫瑰。
    世界冰冷的眉目里露出一点微笑:“如果你华纳式的矜持能少一点,兴许会更真诚。”
    维恩想,他是那么漂亮,又这么有意思的人鱼。
    就连分手的清晨都因为他的笑容,显得温情脉脉,充满着南极冰雪消融极光之下的旧日情怀。
    维恩突然真心实意地道:“我再也不会这么喜欢第二个人。”
    ……
    世界离开之后,每个夜晚都是空荡荡的玫瑰花香,没有深海里消解的鲸落的符号,没有摇滚乐队画报上的涂鸦,没有潜入水底一个金色的轮廓。
    维恩开始接手华纳的事宜。
    作为私生子的西尔韦斯特,将在华纳国民的欢呼里,游泳比赛里,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许多人在得到权柄之后就会回忆昔日的恋人,时间过去了三年,三年后俨然成为华纳实际掌权人的维恩,开始怀念在南极的一夜极光。
    他记得世界离开的初春,雪还没化,但是人鱼灰眼睛里的冰雪化了。路灯光是昏黄的,洒了漫长的一路,他在玫瑰花房的二楼看着那个孑然的影子被推进昏黄的长长道路。
    不出意外,那就会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维恩暗暗期盼对方会回头,就会看到他一直在二楼注视着这场离别,沉浸在自我感动的高潮里面。但是没有,世界没有回头。
    夏邵霜烬说,不知道是谁玩了谁。
    这话太不客气,维恩选择性忽略。
    第三年的夏天,气泡水风靡了南半球,好像人鱼溅起的水花。新的大赛在另一个国度举办,全民的盛典。
    然而在那之前,维恩却面临着一个严峻的考验。全球七十八个国家共同签署通过了人鱼法案,倒逼华纳的法案施行。
    在国际会议上,他不怒反笑:“这是谁的提议?”